幸运的是，巡查总局那边的态度比起佩卡区的警探要好上许多，在附近的驻屯所收到了关于南希的请求之后，表示马上会派巡警和运尸车过来运送尸体。
一同搬运尸体下了楼，笛墨松了一口气，摘下口罩，忽然看到人群当中有一名男子被巡警放了进来。
这名男子大概五十多岁，穿着工地常见的工装，身体看起来很强壮，但脸色上的悲伤埋藏不住。
“呃，请问你是？”
南希听到笛墨的问话，回头一看，立刻伸手一推，把尸体推进了运尸车，然后关上了马车的车厢后门。
“那个……就是……”
那名男子咽了一口唾沫，他很想说点什么，但看着车厢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双手无力地垂在裤缝边。
南希微微鞠躬道：“不好意思，我们正在运送您女儿的尸体前往停尸间，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会联系你的。”
原来是死者家属。
笛墨感觉身体有点不自在，她不喜欢，也不想见到死者的家属，所以本能地朝着南希身后走过去，就像是看到了陌生人的家养小猫一般。
“节哀……顺便。”
听到笛墨的安慰，那位男子点了点头，然后对着笛墨说道：“维克·布朗，你可以叫我维克，女儿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他能看得出来，身穿白大褂的笛墨就是法医。
南希看了一眼笛墨，然后转头问维克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有关于你女儿托芬妮的。”
“只要我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维克的眼神十分真诚，“如果能用我的命换回托芬妮的命，我也愿意。”
南希站在笛墨旁边，说道：“是这样的，根据佩卡区警探的初期询问，他们发现你的女儿在最近一段时间里面情绪不太稳定，似乎在半夜哭泣过，请问一下你最近知道她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维克上下嘴唇抿了抿，然后看了一眼四周正在围观的群众，低声道：“换个地方说吧。”
于是三人一同上了另一辆巡查总局的马车，在车厢里开始了谈话。
车厢微微震动，案发现场的喧嚣逐渐远离，维克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看向坐在对面的两名少女。
“托芬妮她，是在半年前来赛佛城的。”维克双手交叉，手肘支撑在大腿上，“我起初和她母亲一起反对过，在柏罗拓郡有家有地，还给她找了一门不错的亲事，但她不愿意，说一定要找个半精灵人交往，要去首都看看。”
“我拗不过她，给了点钱送她上的火车，叮嘱她每个星期都要寄一封信回来。”
“刚开始的时候，她能写很多字，都是有关于赛佛的景色，遇见的人，但到后面就渐渐地不再谈论这些话题，转而在说这里的钱很难挣，很歧视人族和乡下人。”
笛墨点了点头，深有同感，当然不是在这个世界的同感。
“大概在三个月之前吧，她很高兴地寄了一封信回来，说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在大银行的柜台当柜员，还给我们发了银行的照片。”
“自从有了这份工作，她说腰杆都挺直了，还认识了很多很厉害的人，年迈的行长，年轻的总经理，还有各种同事。”
“我们很高兴，她能在赛佛城立足，也算是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起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写的信都很短，不过工作很忙，我们也都理解。”
说完，维克的手指互相挤了挤，然后说道：“一直到上个星期，她没有寄信回来，我们很担心，我的妻子，她没见过世面，连火车都不懂得坐，我当过兵，坐过几次，所以带着行李来了赛佛城，按照女儿给的地址和照片找那家银行。”
笛墨询问道：“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维克叹了口气，“她的情况很不好，但不愿意跟我说，只是一个劲儿的让我回去，我不明白，有什么事情不能和父亲说呢？”
笛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不太能感同身受。
“我劝她想开一点，有什么麻烦家里都能帮忙解决，她情绪算是稳定了一些，昨天和我说，要请我去剧院看话剧，说实话，话剧什么的我看不懂，但只要托芬妮能振作起来，我愿意陪她到天涯海角。”
“剧院？”南希捕捉到了这个信息，“是哪家剧院？”
“我不太懂，但听说那家剧院很火爆，票要提前预订，托芬妮把票给了我，让我保管好。”
说着，维克从口袋里拿出两张保存很好的票，递给了南希。
南希看过之后，点了点头：“维多利亚大剧院，确实很难预定到……但你的女儿能订到这张票，那就说明并不是经济原因？”
笛墨这是也跟着说道：“而且昨天还说出要和父亲一起去看剧的人，今天就上吊自杀，不太合理吧？”
“她不是自杀！”维克突然伸出拳头敲了一下车厢，“不是！”
车厢内的震动，让前方的马车夫掀开门帘往里看了一眼，在南希示意没事之后，门帘再次放下。
笛墨双手微微举起：“对不起啊。”
“是我失态了。”维克双手各自放在大腿上，鞠躬道，“原谅我粗鲁的行为。”
“不过笛墨说的没错。”南希转移了一下话题，“这一点确实可以作为强有力的证据，这两张票能暂时先归我们保管吗，有序能够作为急需开展调查的支持点。”
维克连忙摆手：“尽管拿去，只要能帮助到你们的，什么都可以拿走。”
南希拿出笔记本，将两张话剧票小心地夹在里面。
“我可以问一下吗，你们现在调查的进度如何？”维克的双眼充满了祈求，“是他杀对吧，一定是哪个狗娘养的，见色起意，见财起意，不管是什么理由，杀了我的女儿。”
南希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看向笛墨，但出乎意料的是，笛墨也摇头。
因为她没有和死者家属接触的经历，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合适的话语去描述死者的现状。
“难道调查没有进展？！”
“不，有进展，我们进行了现场尸检。”笛墨只得硬着头皮回复，“但你知道的，总局那里有规定，涉及到命案的话任何调查资料都是保密的，就算是当事人的亲属也不可以泄露。”
“那你们能和我保证，一定能查出杀死我女儿的凶手吗？”
南希和笛墨互相看了一眼。
“我们……”
“我们马上会进行二次尸检的。”笛墨抢先说道，“等结果出来了，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维克似乎知道了对方潜台词的意思，他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后的一路上也没有说话。
等到马车行驶到了巡查总局，三人下了马车，看着运尸车拐入巡查总局的后门。
“我能，再看她一眼吗？”
“按照巡查总局规定，家属在指认了尸体之后，想要再次见到尸体，就要等案件结束了。”
“好吧。”维克指了指南希放着笔记本的口袋，“你们可以记一下我现在住的旅舍地址，有事情找我的话，我都在那里。”
“一般案件的平均调查市场都会在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笛墨看着南希正在写地址，“这里还是劝你先回家，如果有进展的话我们会讲电报传输到郡巡查局处，由他们通知你。”
维克摇头道：“不，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好吧，你请自便。”
维克离去之后，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笛墨皱眉道：“我松气是因为第一次见死者家属就遇到这样的尴尬场面，你跟着松气干什么？”
南希没有回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转身走进了巡查总局，留给笛墨一个不算潇洒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