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钰轻轻带上卧室门，走到阳台，趴在护栏上，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
“姜老头，不知道你看了没有，体检报告里讲得很清楚，我的身体机能在不断衰落，很快就会丧失出海作战的能力。”
“那你也不能退役啊？你退役了，我怎么跟身边的老伙计们吹牛比？”
“……”
“咳，当然，这方面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你想要想清楚，如果真的退役了，那你本该得到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反正不会被驱逐……再说了，我还有一些存款。”
“呵呵，你见过有人能安然无恙的脱离协会吗？如果能自愿脱离，那谁还会来干这种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活计？”
“什么意思？”明钰眯了眯眼。
闻言，姜尘笑了笑。
“虽然你达到了伤病退役的标准，但按照目前S级的评定，若是真的退役了，可是要交一大笔钱退会金的。”
“赎身费用是吧？多少钱？”
“呃，一百……”
“一百万？那现在就可以……”
“亿。”
“……”
明钰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姜老头，你在逗我吗？你自己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钱吗？整个法洛斯有人能拿的出来吗？”
“主观上没有，客观上或许存在。”
“打住，别在这里跟我和稀泥。”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
“你要知道，每一位S级猎人都是协会、城区、乃至法洛斯的核心资源，是绝不会轻易放任自由的。”
姜尘颇为赞赏地道，
“话又说回来，你小子还真是给我长脸。几年没见，长进如此之大，连S级评定都让你拿下了。”
“……”
不管是称赞还是诋毁，亦或是阴阳怪气，明钰都不想再回应，一门心思琢磨着该如何是好。
失策了。
她早该料到，自己这么好用的打手，管理层怎么可能会松口，肯定要压榨干净所有可利用的资源。
基因病就像定时炸弹，埋在她的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明钰敢确定，如果有下一次出海，那她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啧，难搞。
得让姜老头帮帮忙。
“嗯，那个，姜老……先生，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身子骨还算硬朗……你小子，调子都变了，是不是在盘算着什么？”
“啊哈，怎么会呢……按您说的，我没办法退役，可我的身体状况您也清楚，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从一线退下来？”
“这倒是个主意。”
“对了，您最近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帮个忙……”
“在这儿等着我呢？什么忙，说吧。”
“因为基因病，我的身体状况出了些变化，需要更改录入的身份信息。”
“变化？你指的是……声音？”
“……不止。”
“没问题，我去申请，你等着重新录入就行……顺便，我试着再帮你安排一份二线岗位。”
“感谢。”
“那就这样，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等等，”明钰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出声道，“对了，姜老头……呃，姜老先生，你对天空城有多少了解？”
通讯那头，询问声刚一入耳，姜尘就皱了皱眉。
“天空城？你从哪搞到的消息？”
“啊？什么叫‘我从哪搞到的消息’？”
“……没事，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孩子，你无敌了。”
“……”
……
挂断通讯后，明钰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袋里充斥着虚伪至极的敬辞。
若非有求于人，她可不会这么客客气气地和姜老头闲聊，或许会直接使出君子六艺绝学，以此对抗他老人家的阴阳怪气大法。
论起嘴上功夫，明钰可不认为会输给这位老师傅。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身份和岗位的问题由姜老头负责帮她搞定。
至于有关天空城的消息，明钰或多或少也是听出来了一些门道。姜老头明显有顾虑，连带着抽象话都说得有些刻意，似乎在掩盖着某些情况。
肯定与天空城的信息脱不了干系。
明钰精神一振，干劲十足。
总算是有了突破口，找到了为小夜莺恢复光明的路子。尽管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估计，姜老头八成与天空城有所接触。
既然这样，那就不能轻易退役了，得找机会从高层嘴里翘出点信息来。
……
盥洗室内。
明钰擦净脸上的水渍，望着镜中女子白皙如凝脂的肌肤，不由得垂下深红似血的眸子，避开了镜中倒映的目光，视线飘忽不定。
整理好仪容后，她戴上黑色面罩，早早出门，把学习基础知识的教材都买了一份回来，然后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琢磨。
她的记忆力可能不如年轻时候了，但认知能力绝对比以前强。很多东西现在再看，理解起来几乎没什么压力。
语言是思想的桥梁……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化学反应循序质量守恒……
基因是具有遗传效应的DNA片段……
死去的记忆开始复苏。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明钰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就连夜莺走出卧室，摸到身后了都未曾觉察。
夜莺抱着自己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明钰。
明钰姐姐，在做什么呢？
正想着，她默不作声地站在明钰身后，悄悄地将露娜顶在脑袋上，仔细地观察着明钰手里的书籍。
露娜也很懂事，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目光跟随小主人的心意，落在了女主人的身上。
明钰正看得入神，耳边忽然传来了“咕噜”的动静。
转过脑袋，却见夜莺头顶着露娜，两个家伙不知道在她身后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咕噜的声音就是从夜莺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喵呜～～(๑•̀ㅁ•́ฅ”
“唔，早上好，明钰姐姐。”
“早。”
明钰点点头，微笑着合上书页，起身走到夜莺身边，牵起她的手。
“能靠自己摸黑走到这里，不容易呢……已经熟悉房间的环境了吗？”
“嗯……”
“我去准备早餐，你先坐一会儿。”
……
明钰没有见过自己父亲和母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合格的监护人，只能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尽量让小夜莺体会到真诚与善意。
自从海兽潮退去，她的生活便归于平静，偶尔遇见的糟心事也不会打破这份安宁。
在姜老头的帮助下，她重新录入了S级猎人的身份信息，此后以“银鸢”对外称呼，性别、外貌、身高体重之类的信息也都改了改。
除了身份信息的变动，姜老头还给她安排了一份稳定的差事——移居内城，担任第一培训营的教官。
于是，在家里，明钰给夜莺当家庭教师；在训练营，她以“银鸢”的身份，给那些不太走运的孩子们传授活命的本领。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月时间如白驹过隙。
“叮铃——”
门铃声响起。
夜莺赤着脚丫子，脑袋上顶着露娜，小跑到门边，欣然道：
“欢迎回家，明……你是谁？”
打开门，看清门外之人后，夜莺面上的神情骤然凝固。
清水铃音立在门口，提着一袋水果。
与夜莺相同，看见对方的那一刹，清水铃音也是一愣。她很快回过神，礼貌地向夜莺颔首示意。
“你好，我听说明钰搬到了这里……我的名字是清水铃音，请问你是？”
“你认识明钰？你们是……什么关系？”夜莺冷着脸，皱眉道。
见状，清水铃音也是微微蹙眉。
“我是他的未婚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