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一幕，明钰大抵这辈子也不会想起来曾经的妄言。
遮天蔽日的林海内，镶嵌着一颗椭圆形的澄澈湖泊。明钰立在湖边，望着明镜般的湖面，水下的画面令她愣怔失色。
湖面之下，倒映着星空之上。
外形奇特的生物正趴在一颗大火球上，密密麻麻的触须将它的躯壳固定。藏在触须根部的巨口，如长鲸吸水般，从火球表面吸收橙红色的粒子流。
火球的光芒愈发黯淡，体积却是愈发膨胀。
直到越过某个临界点，大火球爆炸了。大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巨大的生命体排开，刺目的光芒骤然绽放。
下一刻，湖中的画面逐渐淡去。
“如何？这就是汝想捏爆的星星哦？”
一道黑影自密林深处而来，迈着轻盈的步子，好奇地打量着闯入此地的孱弱灵魂。
雌雄莫辨的声线在心底响起，令明钰脸色微变，环顾四周。
回过身，她望见了那道巨大的黑影。
看着像是一只……黑山羊？
等等，这个虚拟现实技术，居然连自己的记忆都可以读取？
这是什么超级开盒武器？
明钰扯了扯嘴角。
“你的意思是，那个爆炸的火球，是恒星？”
“是的呢。”
“刚才那只大虫子，难道在……”
“那是噬星虫，是可爱的小生命呢。”
“……”
这只AI生成的黑山羊，说起话来还真是有意思。
不过，这样的场面，的确也就只有在虚拟世界才能见到了，不虚此行。
话说回来，夜莺去哪儿了？
明钰绕着眼前这只黑山羊转了一圈，托着雪白的下颚，微微颔首。
看起来应该是那种比较和善的NPC。
又或者说，这只黑山羊就是负责帮助新手度过适应阶段的任务NPC？
明钰恍然大悟。
“你好，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她退了两步，将黑山羊的外形全貌收入眼底。
闻言，黑山羊傲娇地仰起脑袋。
“吾名不会随意告知与人，但看在汝乃吾之子嗣的份上，吾只将名讳告诉你一人。”
“吾乃基因生命之母神，妮古菈丝。”
“基因生命皆为吾之子嗣，汝亦如此。”
“……这样啊，初次见面，妮古菈丝，我是明钰。”明钰微笑道。
听到这番话，妮古菈丝微微一愣。
误入这片领域的孱弱灵魂，非但没有对祂表现出惊诧与恐惧，反而以礼相待，平等而视。
有趣。
实在是有趣。
“明钰，吾记住了，肯定能记住，嗯，大概能记住……”
妮古菈丝摇晃着脑袋，喃喃自语。
这里是虚境，是形而上的灵魂圣地。在这里，只有灵体才能肆意遨游。
看起来似乎很自在。
然而，对于祂而言，虚境更像是个别致的囚笼。
祂的物质躯壳被封印，祂的部分权柄被窃取。
妮古菈丝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明钰，汝……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妮古菈丝好奇地围着明钰打转，看起来兴致颇高。
“我？嗯……就是坐进潜行舱，眼睛一闭，就进来了。”
“潜行舱？那是什么呢？”
“呃，解释起来有些复杂，我也不太清楚。”
“好叭。”
妮古菈丝重复打量了几遍，确认了明钰的灵魂层次，暂时将心底的疑惑压了下去。
应该是借助了外力进入虚境。
密林深处，明钰环视一圈，确认附近没有夜莺的身影，目光落在黑山羊身上。
“对了，妮古菈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吾可不会轻易替人解答疑惑，但看在汝乃吾之子嗣的份上，汝尽管发问。”
“……我想找一个人，她是和我一起进来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
“一起进来的？待吾探查一番……”妮古菈丝的眸子里亮起光，沉吟了一会儿，片刻后忽然道，“找到了，在隔壁……咦？居然有这么多人？”
“怎么样？”明钰追问道。
妮古菈丝的声音有些古怪，嘟囔道：
“怎么都在伪神的神国里……”
“伪神？”
“吾看过汝的记忆，汝应当有印象才对……永恒之主，就是那个依靠信仰愿力，才勉强立足虚境的伪神。”
闻言，明钰眉头一皱，瞳孔微微扩张。
永恒之主……
这个虚拟现实世界，也有永恒教会的影子吗？
也是，毕竟永恒教会权势滔天，又成天想着传播教义，在这种地方进行价值观灌输，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妮古菈丝口中的“虚境”，大抵是这个虚拟现实世界的称呼？
“妮古菈丝，我该怎么过去？有没有传送锚点之类的东西？”
“汝要离开了吗……”
“……抱歉。”
……
虚境，永恒神国。
奥古颤抖着身子，死死盯着远方的神殿，苍老的面皮上堆积出惊喜的褶皱。
他不是第一次接触虚境，也清楚里面的情况有多么复杂凶险，但他没想到，这次豁出一切的远征，居然能在一开始就如此接近目的地。
天佑联合国！
“诸位，成败在此一举！”
奥古转过身，振臂高呼，神情狂热。
“只要能达到那个地方，无论是呐喊“血肉苦弱”的数字生命学说，还是高呼“设计进化”基因飞升计划，他们都将拜倒在吾辈的灵能理论之下！”
“从‘我思故我在’到‘存在即合理’，从‘心外无物’到‘心胜于物’，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唯心主义的思潮，必将汹涌！”
“只有灵能理论，才能拯救联合国，振兴人类文明，引领我们重返星辰大海！”
他的话极具感染力，令在场众人皆是欢呼不已，心绪难平。
除了人群之中独自懵逼的夜莺。
这是哪？这些人是谁？明钰在什么地方？
嗯？自己能看见他们？
夜莺心中一跳，视线下移，望见了自己挥起的双掌。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轻微的疼痛感传递而来，与现实世界一般无二。
这就是明钰说的虚拟现实世界吗？
好厉害。
正当她还在思索现状的时候，周围狂热的人群徐徐前进，朝着远方的神殿迈开坚定的步伐。
见状，夜莺咬咬牙，决定先跟上去。
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跟着这群人，说不定就能找到明钰。
……
永恒神殿。
留守神殿的祭司们望着水晶球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理。
“神主暂时无法进入虚境，我们也不好做主降下恩赐，将他们全部驱逐了便是。”
“可，神主会不会因此而降罪于我等？”
“这……”
“那这样，引导他们前往索林原虫的格式塔意志领域，能活着回来的就降下恩赐，如何？”
“会不会太残忍了？”
“连这一关都过不了，有什么资格替神主分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