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讨论，神殿祭司们达成了共识。
邪恶的虫巢意志正不断侵蚀着神国，如果这些信徒能为他们分担压力，那么降下赐福也是理所应当。
“我们该庆幸，索林原虫更痴迷于满足物质上的口腹之欲，而非吞噬精神上的意识体……”
“否则，怕是连虚境也不得安生了……”
……
明钰穿过妮古菈丝建立的“门”，后脚还在林荫遍地的湖畔，前脚就踏入了昏黑暗沉的浓雾之中。
灰雾浓郁，伸手不见五指。
明钰刚走没两步，就发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怎么挣都挣脱不开。
借着门后传来的光线，她也只能勉强看清了脚下。
“妮古菈丝，能不能给我弄点照明设备？”
“照明设备？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能发光的东西，我看不清路了。”
“看不清路……吾想想。”
“……”
明钰咂了咂嘴，用力提膝，粘在鞋底的蛛网也随之抬升，颇具韧性，看着不太好办。
这个虚拟现实世界还真是奇妙。
“啊，想到了，这个送给汝，就当作是见面礼了……吾先去休息了，遇到麻烦了可以高呼吾名，这里的家伙基本都不会为难汝。”
说完，妮古菈丝的声音从明钰脑中消失，敞开的门户缓缓关闭，直到最后一丝亮光也被掐灭。
与此同时，黑暗中，明钰忽然感受到眼部一阵刺痛，紧皱眉头，疼得她连连嘶声抽气。
不一会儿，疼痛感消失了。
再睁开眼，明钰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极为清晰，视线轻松穿透黑暗，简直就像装了夜视仪一样。
环顾四周，她看清了附近的环境。
明钰踩在一张网上。
一张巨大的、白色的蛛网。
她的身侧趴着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她的角度只能望见一面墨绿色的角质层，与一根粗大却修长的、锋锐的尖足。
明钰瞪大了眼。
卧槽？这是什么？巨无霸蜘蛛？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动静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循声望去，明钰又是一惊。
却见造型诡异的节肢类、甲壳类、软体类……反正就是各种各样的巨型虫子，他们在蛛网上挣扎，狰狞的口器时不时磨蹭出尖锐的怪叫。
似乎和自己一样，这些虫子也被黏住了。
明钰惊奇地打量着这一幕。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所有的虫子都在对着巨无霸蜘蛛嘶吼，向这边挥动着极具攻击性的前肢。
如果她没猜错，看这架势，倒不像是巨无霸蜘蛛在狩猎，反而像是这群虫子在围猎大蜘蛛。
明钰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巨无霸蜘蛛的身上。
因为视角原因，她无法看清全貌，但还是从某个刁钻的角度发现了奇怪的一幕。
嗯？
这只巨无霸蜘蛛的上半部分……什么情况？
那两坨怎么有点像……
明钰低下脑袋，瞥了一眼自己胸前的无用之物。
……
索林原虫，既是一支强盛的太空族群，也是整个银河系公认的星际狩猎者。
他们热衷于吞噬一切活物，是天生的血腥猎杀者。
得益于某位亚空间邪神的关注，整个虫群进行了一场大觉醒，灵能潜力如雨后春笋遍布整支族群。
虫群的子个体没有自主意识，一切行动皆以虫群主宰的意志为准则，亿万索林原虫只由一颗大脑统帅，具有无与伦比的判断力与执行力。
然而，就像基因会自然突变，数量如此庞大的虫群，在繁衍的过程中，难免会诞生出极个别异类。
薇拉不是第一只诞生自主意识的子个体，但却是第一只脱离主宰意志掌控的高阶虫后。
于是，作为主宰眼中的异类，她遭到了整个族群的反目与追杀。
重伤濒死的薇拉逃脱了追杀，却又在茫茫太空中，被不知名的舰队团团围住，抓进专门为她准备的实验室里，日夜囚禁。
痛苦的日子，总该有结束的那一天。
终于，在某个平凡的夜里，薇拉重新接入了虫巢意志，借助集体的精神力量，让意识突破了虚境的阻碍，孤身遁入了那片危机四伏的领域之中。
虚境，是灵魂的归宿。
那里不会再有痛苦，只会安静地死去。
对，安静地死去。
……
“这难道是神话里的，蜘蛛女郎？”
“不太确定，毕竟看不到胸部以上的地方，搞不好那肩膀上顶着的不是人脑袋呢？”
“海兽里好像就有类似的家伙存在……”
“它们吃了人，就在体表生成一幅人脸，以此引诱猎物上钩……”
“唉，话又说回来，夜莺到底在哪儿呢……”
过了一会儿，明钰还是没想到挣脱的办法，索性直接靠着巨无霸蜘蛛的角质层坐下，思索着该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虽然虚拟现实的质量很不错，但对于新手指引这方面，她只能说，服务还不够到位。
新手教程，不能说毫无作用吧，只能说完全没有。
进来之前，她也没见到说明书之类的玩意儿啊？
就算想下线也没办法，因为连“登出”键都找不到。
看来只能向妮古菈丝求助了。
就在明钰准备呼唤黑山羊的时候，身后靠着的巨无霸蜘蛛女郎忽然有了动静。
与妮古菈丝的情况相仿，虚弱到了极点的女声在明钰脑中响起。
“为什么……”
幽幽的声音里，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怨恨。
明钰微微一愣，仰起脑袋。
是这家伙在说话吗？
明钰试探性地抬起手，敲了敲硬邦邦的角质层。
“为什么……”
满腔的怨气里，是藏不住的悲戚与忧伤。
薇拉强撑起精神，感受着自己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心中万念俱灰。
主宰的意志，不可违抗。
既然连最后一道防线也已经沦陷，她便再也生不起挣扎反抗的念头，只能等待着主宰的爪牙，将她的意识蚕食殆尽。
该结束了。
薇拉由衷地感到悲伤，但她并不后悔。
至少，她还能明白，也能感受到，何为悲伤。
不像那些行尸走肉般的同族，任凭本能驱使，沉浸在厮杀与吞噬的快感之中，至死方休。
“为什么……”
薇拉提起最后一丝气力，庞大的意识体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等比例缩小。
她的声音变得空灵而飘忽，似乎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