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钰怜惜地望着清水铃音憔悴的面色，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思索着该如何劝说对方注意身体。
接过工作卡后，清水铃音急忙转身，将其递给保卫队长莱特，解释道：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请你们不要为难她，是我主动邀请她来的，非常抱歉……”
……
对于闯入者，有一名在职的研究员做担保，保卫队就没有了过问的资格与权力。
没办法，身份差距摆在那里。
再加上清水铃音的态度十分诚恳，给足了莱特面子，让他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转身挥手示意收队。
一旁的明钰抱着冰淇淋“吸溜吸溜”，静静地看着清水处理好这些事情，颇为欣慰。
跟随清水回到位子上，明钰将另一份冰淇淋推给了她，眨了眨眼。
“尝尝这个。”
“这是什么？”
“好吃的。”明钰浅笑道。
闻言，清水铃音捏起小勺，轻轻挖了一口送进嘴里，浸透心脾的冰凉顿时蔓延开。
虽然她很少吃甜食，但这种味道她并不排斥。
就像她忘记了眼前之人的名字，但也并不排斥与她相处的每分每秒。
清水铃音忽然放下餐勺，犹豫了一会儿，而后鼓起勇气凝望着明钰的血眸，轻声道：
“那个，不好意思……”
“因为某些研究，我可能忘了一些事情……”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清水铃音莫名忐忑，藏在桌下的小手紧握成拳，不知对方会给出怎样的回应。
她发觉了几处明显的、记忆中的空白。
若是她所料不差，这些空白，本应该留存着眼前之人的身影，记录着她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这份空白的背后，似乎暗藏着潮水般汹涌的爱意。
可是，对方也是女性……
清水铃音咬了咬唇，眼神飘忽，不禁怀疑起自己曾经的性别取向。
与此同时，正在品尝美味的明钰突然一愣，缓缓对上清水呆呆地目光，呼吸一滞，瞳孔骤然扩张。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伸手过去摸了摸清水的前额。感觉也不是很烫，怎么会说出这种胡话？
清水可不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
明钰微微蹙眉，眼神一凝，反问道：
“清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名字……”
“问我的名字？你在开什么玩笑？”
本来因为心情不错，连动手欲望都收敛了的明钰，此刻却是心底一沉，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果然出事了。
……
清水铃音盯着自己被紧紧扣住的手腕，不得已跟着对方来到综合医院，心中默默念叨着某个名字。
明钰……明钰……
感觉，很亲切，就像家人一样……
又或许，她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是如此……
清水铃音弯着眉眼，连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温柔目光落在明钰牵着自己的手上面，空落落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记忆深处，她找不到父亲与母亲的身影，对儿时的印象，只剩孤儿院的黑墙，教会修女的责骂，与窗户外边的阴沉天空。
清水铃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顺从地跟着明钰的一举一动，无论明钰提出什么要求，她乖乖照做。
验完血，做完核磁共振，看完心理医生……等待结果的途中，她有些疲惫地靠着明钰坐下，毫无负担地将脑袋搭在明钰的肩上，缓缓合上双眼。
与清水铃音的安然自在相比，明钰可就没那么从容了，她的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医生的话。
“如你所料，这位患者的抑郁症有复发的倾向……”
“虽然目前还不明确，但就失忆的症状来看，导致失忆的原因，可能不止是心理问题，或许还与脑部结构与功能的损伤有关……”
“如果真的是那种情况，病情还有可能继续恶化，而我们对此也无能为力……”
“脑科学的理论与技术，早就被带上了天空城……”
“……”
天空城。
又是天空城。
明钰烦躁地撑着半边脸颊，不断考虑着种种病情发展可能性，尤其是最坏的那一种。
她可能会，失去清水铃音。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种情况，明钰就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血压止不住地飙升，猩红的瞳孔无规律地时而收缩、时而扩张。
……
“明先生，你什么时候才肯娶我呢～～”
“明先生，我们拉勾好不好，等你回来之后，就娶我做你的妻子～～”
“明先生……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明钰，你应该没有忘记，我是你的未婚妻……”
“明钰，你说过的，不会丢下我，永远不会……你答应过我的。”
“我不管，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你的未婚妻。”
……
实话实说，明钰很喜欢这个女孩。
这种喜欢，从一开始对身世与遭遇的怜惜，到对坚韧与努力的欣赏，再到对温柔与信任的依赖……
在事业上，明钰从未依赖过任何人，但在感情上，她却是一窍不通……
清水铃音的陪伴，能让她感到由衷的轻松、愉快，仿佛卸下了一身的重担，堕入了只属于自己的温柔乡。
她不得不承认，曾经的自己胆怯了。
因为海兽猎人这个职业的死亡率，她不敢将清水铃音的满心爱意与美好未来，赌在随时可能面临死亡的自己的身上。
明钰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呢……
由于那该死的基因病，她不仅变成了女性，还生出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獠牙与利爪。
难道她要指望，清水能够跨越同性之间的障碍，依然对自己抱有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恋吗？
这对清水不公平。
她明明会有更好的选择，过上正常人的平凡生活。
可是，现在清水病了，而自己明明能在她健健康康的时候，给予她想要的东西。
明钰越想越烦躁，一边在为清水的状况而担忧，一边又为自己的矫情而感到恶心。
汹涌的攻击欲望在心底升腾。
明钰的视线落在身旁的女孩脸上，眼底的阴霾顿时褪去几分，转化为不甘与无奈。
等到上了天空城，治好了清水的病，再问问她的想法吧。
如果她依然能接受与另一名女性厮守终生……
那自己也没什么可矫情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