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画展风波

作者:他们叫我司云 更新时间:2024/11/15 13:20:02 字数:2925

然而事与愿违。

展览的头天恰逢周日,爱丁堡广场上人流络绎不绝,使我很不自在。格列罗文画廊也好不到哪去,原以为这镀了铜的门票多少会有点门槛,没想到售价却亲民的可怕,一大早便大排长龙起来。

望着这长长的队伍,我瞬间打起了退堂鼓。真要去的话,恐怕只能选择错开人流的午时了。

“西罗哈女士,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您。”正当我准备离开时,不曾想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给喊住了。

是迪斯哈特先生。他戴着偏色眼镜和圆顶礼帽,裁剪得体的深色外套罩在白铃兰的马甲上,一副非常考究的装扮。但在我看来却显得过于隆重了。

“不打算进去看看吗?”他简洁明了地问道。

“额……人、有点多,我想待会儿再去。”但其实我更想拔腿就跑。不知为何,每每在大街上碰见相识的人,我都恨不得立马逃之夭夭。

“说的也是。我知道附近有家咖啡厅,一起去坐坐吗?”

“欸?”

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的我,就这样在对街的咖啡厅内和迪斯哈特先生一同落座。店内的装潢有着拉斐尔式的柔和典雅,墙壁上也挂着几幅广为人知的仿制画。坐椅旁,巨大的落地窗将广场的繁华尽收眼底,格列罗文画廊的人潮也不在话下。

“说起来,为什么迪斯哈特先生会知道我的名字?”落座后,为了避免尴尬,我小声问起。

“哦,我时常有跟特朗上将通信,他在信中稍微说了点。不过他一直是用打字机写的,很难琢磨他的想法。”他翻阅着菜单,“对了,你想喝点什么?我来请。”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连忙拒绝。

“不用这么拘谨,毕竟是你给我送来的门票,况且特朗上将也是个好人。”

看着他如此爽朗地说着,我真不愿意向他拆穿将军在私底下究竟是个性格多么恶劣的家伙。

“话说,西罗哈你和特朗上将是怎么认识的。他在信中没怎么提起,而且看起来你们也不像是……”

“迪斯哈特先生你呢?”像是触碰到大脑中某根神经,我下意识地将这句话甩出。

“嗯?我?”像是被我这不礼貌的反问吓到,又像是在思索,过了一会,他缓缓说道:“大概是几个星期前吧。他拿着一份讲义来工厂印刷,先不提拓印的份数太少,那份讲义中充斥着大量的公式和符号,这些东西全都需要单独开模刻字,工厂不愿意承担,于是他就挨个问着工人愿不愿意偷偷接私活——嘛,我们两个也只是各取所需。”

说着,他又笑了笑,那种乖小孩特有的伪装再次浮现眼前。

“是吗。”我突然像是想起些什么,将剩下的展票递出。“门票的话,我这里还多有一张。迪斯哈特先生可以帮我拿去吗,给朋友上司什么的……”

“我没有朋友。”

没想到却被他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给打断了。

“因为你想啊,如果有了朋友的话,那就不得不在意朋友的事情吧。朋友受伤了自己也会跟着受伤;朋友伤心了自己也会跟着伤心;但是看见朋友高兴的时候却会很羡慕,朋友幸福的时候会去嫉妒。所以——

我不会有朋友的。”

我愣住了。

直至迪斯哈特先生那轻描淡写的话语落下,我才意识到咖啡厅里的宁静。

无语凝噎,这四个字恰如其分地扎进胸膛,可即便如此,内心却还是想稍稍反驳“但是、如果有了朋友的话,自己所受的伤不也能被稍稍分担一下吗?”“重担不就能变得轻一些吗?”——这样的话,

我说不出口。

因为、如果有了朋友的话,平时能独自忍受的痛苦也会渐渐地忍受不了。

不得已,我连忙逃开他的眼神,在菜单上随意笔画着。

“那,我要一份巴拉特奶茶。”

迪斯哈特先生则点了杯苹果酒。期间,他又不痛不痒地说些了报纸上的见闻,不知是他的本性还是察觉到我的不自然,在话题渐渐枯竭后,他便静坐下来开始写信。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我察觉到画廊逐渐变得冷清起来。

原本这会儿应该立即动身的,可看到迪斯哈特先生仍在写信,而我又羞于打破这种氛围,只好静静地坐回椅子等他停笔。

终于在午后,我们踏入了格列罗文画廊。

画廊分为上下两层,仅通过最右侧的旋转楼梯相连。整体宽敞而高挑,结合了时下流行的铁艺和玻璃结构,给人一种开放而通透的感觉。除此之外,为了引导和分散人群,室内不仅采用了屏风作为隔断,还新架了几面木架墙。墙面两两背对,粉刷一新,顶部覆盖着隐藏支撑结构的缎布,两边也添置了花盆、雕塑和椅子等装饰。

墙面上,一幅幅画作按照艺术家的个人风格和作品主题被精心布置。由于门票的低廉售价,前来的人鱼龙混杂。即便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上一圈,人们也不愿意放弃免费的讲解和消暑服务,将长椅霸占得摇摇晃晃。

可明明画展的主题是《仿若晴空》,却并没有几幅关于天空的画作。一层大多为印象派和象征主义的作品,她们过于注重光线和色彩的明暗变化以及个人内心世界的丰富表达,而疏忽了线条的轮廓感和画面的故事性。很不巧,我个人则更喜欢有着线条感十足和故事性强烈的画作。

那些需要发散思维和揣摩作者意图的作品固然可圈可点,但对于我来说简直就像是在观赏华丽的魔术表演一样。更不论,我是那种无论看到多么精彩的魔术,都只会机械性地往嘴里塞爆米花的类型。

于是,我便同迪斯哈特先生分别,独自前往了二楼。

二楼的展厅跟一层稍有不同,根据展览上分发的册子来看是拉斐尔前派和工艺美术主义的展厅。这里通风良好,作品的风格也更加注重细节和叙事。不仅如此,听闻其中还有一副获得过皇家艺术学院大赏的顶级画作,其作品似乎巧妙地将细腻优美的线描法和色彩浓淡的厚涂法融为一体,不仅赢得了各个学派的赞赏,大量的委托订单也纷至沓来。

正当我满怀期待地来到二楼时,一道晃眼的白光朝我袭来。我下意识地别过脑袋,转眼间便看见那幅获得了大赏的顶级画作。

只见她静静地挂在入口的墙壁上,紧邻着旋转楼梯。从另一侧彩色玻璃透过的光氤氲地笼罩其间,斑驳的光圈洒在画布上仿佛照亮着每一处细节。最重要的是,那幅画前空!无!一!人!我更加急不可耐地朝那幅画走去,却不经意间与他人相撞。

淡色的偏色眼镜、空心粉似的鬈绺长发、翠绿色的发梢。

“不、不好意思。”我连忙低头致歉,但当我抬起头时倩影早已消失在了视野中。

我也没太在意,继而转身投入画中,开始细细品味起来。但很遗憾,不一会儿便产生了疲劳。

保护画作的光油、窗外玻璃反射的光线,以及为了观赏而特别设置的补光钠灯,这些本意是为了增强观赏体验的元素,却意外地造成了眩光。结果,无论是色彩还是线条,我什么也没能看成,只记住了挂在展牌上的画名与作者署名——《克莉米娅的世界》莉亚。

没办法,我只得悻悻离开,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划破了展厅的宁静。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恐慌声打乱了我的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身旁有人撕扯着嗓子大声叫喊道。

“听说楼下的墙壁倒了!”

这话像是一枚炸弹,瞬间点燃了人群中的混乱。尖叫声和呼喊声交织成一片,如同被惊扰的蜂巢。恐慌弥漫在空中,每个人都在寻找着出口,但方向感在这一刻似乎集体丧失。人们开始无目的地四处逃窜。木质地板在慌乱的脚步下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画廊的宁静被瞬间撕裂。

就这样,我被人群裹挟着挤下楼梯,但同时也有人试图往上走,整个楼梯口乱作一团。

然而当我好不容易被推搡着来到楼下时,才不得不认识到群体的盲从和情绪化——压根就不是什么墙壁的倒塌,而是临时搭建的木板墙倾倒,因为在室内的缘故,也并没有完全坍塌,而是压了下来,形成了一定的夹角。除了一些装饰物的损坏,连是否能出现伤者都说不好。

看来只是场如同烟花般的小规模骚动,正当我扭头准备再次走上楼梯时,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尖叫。

“喂!你看,墙上的画不见了!”

我抬头望去,正是方才我一睹芳容的顶级大赏。然而,还未等我反应,叫喊声便再次传来。

“你看!这里的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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