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鹤死了,尸骨无存。
他受到了仙魁首青蓝水一剑,那一剑直穿心脏,死后还被一把业火烧成了灰。
这还不算什么。
连他所住几千年的望峰山都毁了。
他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缺德事。
甚至根本没做过。
虽是妖魔之体,他却一辈子被囚禁在望峰山巅,到死也没见识过望峰山之外的美好风光。
白清鹤即将化成白烟消失在业火时,他两眼望去,仍旧是那四方的一片天。
在鲜红火焰的映照下,数千年曾未更换过的碧蓝苍天,竟渲染了一分诡异的鲜红。
滚烫的火焰顺着手脚往上爬到白清鹤的身躯,锥心刺骨的疼。
即使是火热的痛感,对白清鹤而言却十分新奇。
他未曾体会过。
这辈子活得很没意思,唯独放不下养在自己身边的那条小灵蛇。
但白清鹤明白了一件事。
他死了,也算是个解脱,于她或他都是救赎。
心愿已了,死就死吧……
因而,仙魁首青蓝水来杀他时,他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任凭剑刃刺穿身躯,任凭业火灼烧肉体,他只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
做个废物有什么好的?
还不如死的干净。
……
冰凉刺骨的水珠落在白清鹤的眉心, 一股寒意弥漫,白清鹤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猛地睁开眼。
周围一片昏暗, 隐约有迷雾缭绕。
但依稀可见在黑夜的微风里摇晃的枝叶。
此时此刻。
白清鹤正好躺在一棵粗大的白杨树下, 树叶上的寒露落在她的额上,清凉至极。
她嘶了声,一手撑在地面,一手在擦拭脸庞上的水珠,缓缓坐起了身。
荒山野岭,四周寂静而荒凉。
白清鹤在心里犯起低喃,她所住的望峰山是一片仙气缭绕,风景优美。
为何如此荒凉?
即使破乱不堪,也该是业火焚烧留下的残局。
怎会枯草遍地?
正想起身,她突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从未见过的诡异法阵中,阵法刻画在她身下的是,一个灰黑色的符号,像是墨水画出来的。
白清鹤轻轻摸了下,那黑色像是嵌入了泥土里,怎么都擦不掉,她细细打量法阵。
这难道是某种献祭或招魂所用的邪阵?!
白清鹤意识到自己早已死去,又忽然觉得,这邪阵难道是特意为她准备不成?
她会在这里,也是依靠这个邪阵?
可她无依无靠……
不认为,会有人这么做。
她心有疑虑。
白清鹤瞧见不远处有一个被污染的河流,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顺着那条河流的方向走去。
她的一只脚刚迈出邪阵。
霎那间,闪过一道黑光。
白清鹤顿感心脏一阵刺痛。
她吃痛的捂着心脏,头也跟着心脏剧烈疼痛,她一个踉跄重新跌坐在地面上。
疼痛的触感让她汗流浃背,她垂下头,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捂着心脏,一张又一张陌生的画面犹如诡异的走马灯, 迅速闪现到白清鹤的脑海中。
花念……
画面里的每个人都在喊着这个让她不熟悉的女性名字。
那些不属于她的画面,一张张画面迅速灌入她的脑中。
直到那阵钻心挠肺的痛感慢慢消失,白清鹤才浑噩的坐在地上,可她的脑袋却一片混乱。
白清鹤没有忘记自己想要确认的事,再次艰难地爬起来,脚下的邪阵早就消失不见了。
她蹲在河流边,看着水面倒映出自己的脸,尽管这张脸跟她原本的脸有很大不同,甚至疑似是女性精致的脸。
但可以确定,这跟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白清鹤干脆坐在河流边,仰头躺下,一只手下意识拨动着清凉的河水。
也不知坐了多久,她总算捋顺了一些思路。
这个被人献祭的魔女,名为花念,芳年一百八十岁。
一身纹有藤条的红衣,一束**相间的丝发。
身材曼妙,气质脱俗。
花念原是魔界皇族的魔女,其父是普普通通的人间凡人,其母却是掌管魔界的女皇,。
三年前因妖魔作乱,导致父母双亡,成为了魔界被唾弃的魔女。
清淤长老见其可怜,又见少女是人魔之体,便把她带回上清门,收为关门弟子。
花念虽有人魔之体,可她不具任意灵根,修为不济,又遭受人人排挤。
她此番随众弟子下山降妖除魔,便与众人走散。
不知何人从哪知晓人魔之体可炼化长生药,以其魂魄献祭给亡灵,肉身竟变成白清鹤的容器。
白清鹤长叹了一口气,她心里乱糟糟的。
也不知是谁有意召回她的魂魄,还是无意召到了她。
她原本想一死了之,到底是谁这么缺德?
招魂就算了,可她的容器竟是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上清门的弟子。
她死都忘不掉自己是被上清门掌门所杀,如今竟成了杀身仇人门派的弟子,还真是令人唏嘘。
而且,还有一件事让她有点在意。
记忆中,还有一个少女的身影。
她和花念来往不多,花念也只知道那名少女名叫慕辞, 她是掌门的坐下弟子,说过一次话。
“慕辞……”
白清鹤念叨着这个名字。
这是她前世养了一千多年灵兽的名字。
一身白色皮毛,触感柔软,水汪汪的双眼美丽至极。
会是同一个人吗?
白清鹤正思索着,突然一阵脚步声赶来,白清鹤立马警惕起身。
白雾缭绕。
雾里,隐约瞧见几个人的身影。
脚步声越来越近,白清鹤缓缓抬起手,她并非想伤人,只是想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赶走,她便朝着脚步声的后侧发力。
原本应该要炸开的地,竟完好无损。
白清鹤发现,自己的体内根本没有一点可以调动的魔气,反倒是使不出一点力, 她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
她掀开衣摆一看。
肚子周围被划伤了一道小口。
虽然不深,但挺长的一道,几乎将她的腰身环了一半。
这道伤口四周下了一道诡异的咒印,那些咒印似乎对魔气产生了禁锢,才致使一丝魔气都无法调动。
白清鹤连忙擦去咒印,可她刚擦了一点,肚子周边刺痛感便涌了上来,她吃痛的咬牙。
伤口不深,竟会这般刺痛?
看来这些咒印的用处是给伤口止痛的。
为了防止她的伤口继续恶化,咒印对魔气产生了禁锢。
白清鹤咬破中指,一滴滴鲜红的血液流露出来,她按照刚才擦拭掉的痕迹重新在肚子周边填补上去。
果真。
咒印修复完全,肚子周边的痛感瞬间消失。
她刚要松口气,一道金色光线突然从白雾里射过来。
白清鹤本能的抬起右臂挡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