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
天空湛蓝，阳光明媚，白雪皑皑。
可这样美好的景色下，是雪地里一具具死状惨烈的尸体，是官道上一个个四处逃难的老弱妇孺。
原来拉柴运货的车子，早已不停奔波在去义庄的路上。
远远望去旲水山犹如冰雕玉琢的人间美景，让人感到迷恋陶醉。
随着距离的拉近，山上似有寺庙屹立，隐约间仿佛有金声玉润的佛音在耳边响起。
旲水山不远处就是旲水城。
旲水城是东土三大皇朝下的主城之一。
前有通海的大沧江，后是三面环山陡峭的旲水山脉，如同天然屏障，使得旲水城易守难攻，管辖之内秩序井然。
唯一不好的就是它比起其他主城离皇都，有些偏远。
……
傍晚时分，白洛雨所在的马车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向城西外的义庄驶去。
义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反而更像是热闹的集市。
外面有不少摊位，越往里去，摊位越多仿佛傍晚的寒冷，根本没有影响到那些人一样。
泥泞的道路两旁是乱七八糟的窝棚，两三人围在一起的火堆，火堆上架着一块块形状不明的肉，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发响。
“知道那些人烤的什么肉吗？”
忽然，耳旁传来一道声音。
白洛雨不用看就知道是那家伙，不过口中还是“嗯？”了一声。
“那些都是米肉，所谓米肉就是吃米动物的肉。”
吃米的动物！
听到这，白洛雨心底一阵咯噔，不再去看那些人狼吞虎咽地吃肉，而是瞥了眼身旁的少年。
对方的眼神很是平淡，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些。
这让他越看越心惊，为什么对方明明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年龄，懂得却那么多，心性那么可怕。
少年倏地侧过头，双眼注视着他，嘴唇微动:“你在怕我？”
白洛雨默不作声，只是平静地与对方对视，来作回答。
怕！
他还没到那个地步。
顶多只是感觉对方有些神秘罢了。
……
马车传来一阵颠簸，缓缓驶入义庄，这里更像是一个屠宰场，地上满是泥泞和染血的污渍。
血腥的味道令人呕吐，到处是破烂的衣服和残肢断臂。
见到这周，很多车笼里的人被吓的哇哇大哭，除了白洛雨和身旁的少年两人，前者神情凝重，后者却是平淡。
“没死的下车。”
伴随着一声有力的吆喝声，车笼子缓缓被打开。
不少人都提心吊胆脸色煞白地走了出来，大部分车笼里走出的人只有七八个，少数有十几个。
而他们笼子里也只有九个人，除了之前被爆头的瘦猴，其他人都相互搀扶地走下来。
那些没有下来的，要么死了，要么奄奄一息跟死的没有区别。
“他奶奶的，活的怎么这么多啊，本以为还能多捡些尸，让我那些伙计们好好过过瘾。”
开门的是个面目狰狞的小老头，目光贪婪地看着白洛雨几人，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口水隐隐流出。
“屠老狗，别给劳资装模作样，想过嘴瘾，我看你是想把肉卖给那些人吧。”
“我就直说了，这些活着的可是山寨里需要的，其他的才能归你。”
那位络腮胡的壮汉一脸不满地盯着小老头。
“啊山寨里，这这…不对啊黑老三，我记得像这些货色，你们以前不是一抓就是十几车吗，怎么这次这么少？”
小老头一听，表情先是惊愕，转而焦虑起来，嘴上问道。
闻言，黑老三也是愁眉苦脸说道:“你个屠老狗，你以为这人是都割韭菜一样，割完养养就有了，劳资搞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旲水城外的难民堆已经很少有这些毛娃子了。”
“怎么会…”
小老头见对方将话说到这份，他是真的着急了，左右来回踱步。
“屠老狗，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黑老三看出异样，不客气地质问道。
小老头见状，先是向马车方向瞅了瞅，旋即将黑老三拉到一边开始说起了悄悄话。
白洛雨视线一直停留在他们身上，想通过他们的嘴型看出说的什么，可惜离的太远只好作罢。
过了会儿，小老头和黑老三两人一脸奸笑的分开，神情明显带着喜悦，仿佛遇到天大的好事一般。
这时，黑老三发话了，让他们全部进到义庄内院里，在那里早早架好了两个热气腾腾得大锅。
一个大锅里有些香气扑鼻油花花的大肉块，另一个大锅里则是清汤寡水的白米粥。
站在两口大锅前，黑老三笑容转瞬即逝，目光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说道:“这两口锅里，一个是肉，一个是粥，女的全部去吃白粥，男的随便吃。”
“至于你们怎么选就看你们自己了。”
说罢，黑老三便又找到小老头低头议论。
“我要吃肉。”
“我也要吃。”
“为什么我们只能吃粥？”
“我们也想吃肉。”
……
场面变得有些混乱起来，他们这些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在黑老三发完话就争先恐后地去抢肉粥喝。
有些女的也想吃肉，可是黑老三有言在先，她们只能老老实实去吃白粥。
此时的白洛雨正在思考着黑老三的话，他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女的喝白粥，男的什么都能喝？
是因为刚才他们商量好的吗？
白洛雨想不通，只好回过神，目光扫了下周围争抢喝粥的人，心里思忖下决定去喝白粥。
是他不想吃肉吗？
不，他太想了，想得两眼发直。
可那些是米肉，哪怕是在他最危难的时候，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你确定要去喝白粥吗？”
就在白落羽在一旁准备拿碗盛粥的时候，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依旧是那个神秘少年，此时对方手里正端着一碗肉粥，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怎么准许你喝肉粥，不准我喝白粥吗？”拿过一个碗，白落羽反问了一句。
“当然，没问题，毕竟之前那个黑老三也说过了。”
话落，少年便直接走开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让白洛雨很是疑惑不解，他明显感觉到对方似乎还有话要说，可他也不好去问。
难道对方想告诉他白粥有问题。
想到这，白落羽向四周端着白粥喝的人看去，女的很少，男的更少。
他们看起来并没有问题，白落羽不禁感到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咕…咕…
腹中的饥饿感，在白粥香气下愈加强烈，白落羽不再犹豫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白粥很是温暖美味，比起之前逃难吃得东西，完全是云泥之别。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吃下白粥后，蹲在不远处的神秘少年，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扑通”，“扑通”……
异变突生，一道道身影接连不断地倒下。
白洛雨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些倒地的身影，手中颤抖，内心顿时充满懊悔和无措。
他恍然大悟，刚才神秘少年为什么突然问自己了。
没错，接连倒下的人全是喝白粥的。
白洛雨趁药劲没上来前，双眼不断打量着周围，可入眼的全是高墙，这下他彻底死心。
索性一口喝下剩余的白粥后，便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等待着药劲慢慢上来。
哪怕死，他也要做个饱死鬼。
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白落羽侧过目光望去，神秘青年正向他走来。
白洛雨内心自嘲:“对方是来看他笑话的吗？”
与此同时，**的药劲也上来了，强烈的困意令他上下眼皮不停打架，但他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入睡。
他讨厌那种全身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
这时，神秘青年在身前蹲下，嘴唇靠近他的耳边，吐字清晰地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白洛雨，记住我的名字，东方墨云，我们还会在见面的。”
说完，神秘青年便起身向着没有昏倒的人群走去。
白洛雨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内心满是疑惑不解，为什么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想开口询问，可身体却再也支持不住。
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在白洛雨他们彻底昏倒后，院子里等待许久的黑老三便指挥着那些醒着的人，再次进入马车笼子里。
“屠老狗说好了的，这些女娃子全给你了，差多少，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忘了我的那份就行。”
见所有人都进车笼后，黑老三提醒了正在搬“尸体”的小老头一句。
得到小老头的保证后，黑老三他们指挥着马车离开了义庄。
此刻，马车的方向不再是旲水城，而是北边深山里的黑石山寨。
义庄。
小老头看着眼前一个个昏倒的少男少女，越看表情越是难看，口中不禁骂道:“怎么女娃子这么少，就算全部加上好像还差一个啊。”
在确认是真的差了一个后，小老头没办法只能将目光放在一旁的男娃子上。
“这个不行，太黑。”
“这个，太丑。”
“这个还凑合着。”
“这个……”
小老头从左往右一个个仔细观察着面前的男娃子，直至来到白落羽跟前，停了下来。
“这个倒是长的秀气。”
观察一番后，小老头心中已有了几个目标，随即叫人把白洛雨和其他几个看上的全部抬到后院。
义庄的大门再次紧闭，磨刀霍霍的声音不断响起。
或许这才是义庄本来的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