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说变就变，晴空下起了细雨。
白洛雨毫不在意，任由细雨淋湿衣裙独自走在去庖厨的小路上。
自从柳环儿死了，所有的琐事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有问过吴青是否要将事情禀告给管家。
吴青只让他老实做好自己的事，还叮嘱他除了送吃食外，没有命令都不要再进入屋子。
因此在这过去的七日里，除了有些枯燥烦味外，倒也是一如平常。
或许从一开始，像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没人会在意，他有些明白当时老妇人的意思了。
前方传来稀疏的脚步声，白洛雨抬头望去，发现从庖厨院内已经排起长队。
他来得不算晚，便快步向队伍走去，想要占个位子，省得长时间淋雨。
在他刚站在一个丫鬟后面时，身后突然有人拽了一把，令他猝不及防向后倒去，径直地摔到在地上。
这让白洛雨摔得够呛，心内怒意腾升，双眼死死地瞪着，在自己摔倒后，排在前方的人。
同样是个丫鬟，却撑着油纸伞，一身青色齐胸襦裙，头戴玉簪，面涂腮红在他们这些人中倒是显得绿叶丛中一点红。
这番模样让他不禁想到杜婵娟。
此时，对方也发现自己瞪着他，眼神极为不屑开口揶揄道：“连把伞都没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倒是与你这般长相般配。”
被别人这般羞辱，他当然是难以忍受，可对方后面说得话，更是让他的惊慌冲散了怒气，匆匆起身退到一旁检查自己是否露馅了。
在确认自己衣服没穿错，胸前小有起伏后，才暗地松了口气。
等他再次向队伍走去时，那个丫鬟早排进了内厨，正准备领东西。
这气得他牙痒痒，想着等自己快点排完还能追上对方出口气。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他终于进到了内厨里，在拎过食盒回到院子后，外面已剩寥寥几人，之前的丫鬟早已离开。
雨还在不停得下。
白洛雨走在回去的路上，衣服已经全部浸湿，借着小径旁的水洼，他发现自己的模样真是狼狈不堪。
此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柳环儿要去勾引吴青少爷，为什么在庖厨时明明都是丫鬟却还要让队。
想明白这些后，他的内心顿时生出满满的愤恨，比起造就自己这般处境的小老头和鄙夷不屑的丫鬟，他更恨的是自己。
若是他能拥有力量，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待白洛雨望见熟悉的小门时，他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想到自己用了这么长时间，便加快脚步来到门前。
就在他刚把门推开时，身后传来一阵极为沉重的脚步声。
他转身望去，来人竟然是吴管家，其身后还跟着一灰袍小厮。
吴管家的到来，令白洛雨措手不及，还未等他发出声音提醒吴青时，头顶已经竖起一道雄厚的身形。
不知何时吴管家已经来到他的身前，目光先是瞟了一眼院内，随后居高临下向他看来，一开口便声若闷雷带着巨大的压力审问道：“你家少爷是不是已经醒了？”
面对吴管家的压迫，白洛雨根本难以抵抗，可是在想到吴青的话，他还是强忍着不去回答。
因为他始终记得之前小册子上的第一句话，奴婢要对少爷惟命是从。
更何况吴青之前也有示意过他，虽然不知道吴管家为什么突然到来，但从刚刚对方的反应来看，吴管家也不敢贸然进去。
“区区一个**真是好大的胆子。”
见他许久不应，吴管家面露愠色，右手高高举起带着凌厉的掌风，向他狠狠拍了下来。
哪怕白洛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可吴管家的速度太快，下一秒巴掌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庞大的力道将他扇进院子里。
就在他落地的那一刻，“咣当”屋子的门被推开，吴青手拿着油纸伞缓缓走了出来。
而在吴青看见倒在院子里的白洛雨后，急忙走了过去，撑着油纸伞满脸关切地问道：“洛雨，你怎么样，是谁把你伤的这么重。”
说着，还不等白洛雨有所反应，吴青脸色转为震怒，扭头向着门口一脸震惊的吴管家吼去：“吴管家，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风，来到本少爷这里就给我最爱的婢女一巴掌，将其打成重伤，可真是不把本少爷放在眼里。”
一句话下来，吴管家当即吓得惊慌失措，根本不敢做出解释，而是从袖中取出装有灵石的布袋亲自上前递了过去。
“吴青少爷，老奴不敢，只是老奴有要事禀告，一时冲动伤了你的婢女，这是老奴对她的补偿。”
吴青毫不犹豫地接过布袋，心里对吴管家的行为极为满意，不过表面还是勉为其难地说上几句表明他对白洛雨多么疼爱。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洛雨早就昏迷不醒了。
可吴管家见状也只得躬身倾听，直至见吴青说累了，才快速开口：“其实老奴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来告诉少爷明日就是启灵大典，府主让各位少爷做好准备，好在大典上大放异彩。”
“知道了，待我谢谢府主好意，你们就先离开吧。”吴青数完灵石摆摆手，余光瞥见地上散落的食盒又补充道，“顺便再送一份吃食过来。”
吴管家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让灰袍小厮收拾好地上的食盒后，便急忙离开了。
吴青将布袋收在怀里后，目光才转向昏迷的白洛雨身上，随后双手托在胸前走进一旁的偏房。
将白洛雨放在床上后，他低头察看伤势，见到对方红肿渗血的脸蛋不禁眉头拧起，语气不爽道：“下手倒是狠，早知道多要些灵石了。”
不过他也只是嘴上说说，之前布袋的灵石已经超出预料很多，双方都清楚一个婢女半块灵石都值不上，更何况只是受了些伤。
可吴青虽是这么想，却还是找到白洛雨放跗喉蚯的罐子，在见其半死不活爬在拇指大小的灵石上后，嫌弃地用手弹到一边，随即抓走灵石。
“用上这么点灵石，也算是暴殄天物了。”
吴青嗤笑一声，将灵石扔到白洛雨口中后便离开了。
……
黄昏时分。
白洛雨才昏昏沉沉的醒来，第一眼他便是看向窗外，发现已是日暮不禁感到惊慌。
他怎么睡了这么长的时间？
可转眼又想到不对，随着脑袋渐渐清醒，他才回忆起来发生的事情，不自觉地摸了摸脸发现并无大碍。
这时“咕咕”肚子发出了叫声。
白洛雨有些饿了，毕竟从辰时睡到戌时，半天都没有吃饭。
可看着外面的天色，他只能摇摇头一脸苦恼地起身准备去吴青那里禀告一声。
毕竟身为贴身婢女，就算进不去屋子侍候，那也歹每晚通告一声。
就在他刚走到吴青屋子前，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屋内传来声音。
“进来吧。”
白洛雨愣了下，很快又镇定心神，推门进入屋子。
一眼就看到吴青正端坐在木桌前，身前是琳琅满目的好酒好菜。
菜香入喉，酒气扑鼻，伴随着肚子时不时响起地咕咕声，他的味蕾也不听使唤地分泌口水。
“这次就不用伺候了，坐我旁边就好。”吴青淡笑一声说道。
白洛雨听得神情恍惚，可身体却是不敢照做，因为酒桌的位置就是柳环儿尸体的位置。
他瘆得慌。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吴青语气明显不耐烦了。
他没办法只得强撑着笑容，坐在对方的身边。
“会喝酒吗？”吴青斟酒一杯问道。
“不会。”白洛雨老实回道。
吴青没有再问，而是拿起酒杯一饮而下，然后指了下桌上的菜示意他吃。
白洛雨见状也不在犹豫，有意避开对方身前的菜，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因为太饿了，加上一直是一个人吃饭，他没把握好分寸吃相难看，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吴青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白洛雨心中一凛，还未开口解释，就听对方先一步说道：“洛雨，你的胸好像掉了。”
当他放下筷子，双手摸向胸口时，才猛然反应过来，当即起身退到一边乞求道：“对不起少爷，奴婢无意欺骗你，只是……”
“哦，不是无意那就是有意。”
“不，不……”
白洛雨被一句话堵得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呆呆地站在一旁等候发落。
他明白自己现在作何解释，本来就不是真的哪怕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
许久，沉寂的氛围才被打破，吴青放下酒杯，深邃的眼眸望着他，语气平淡道：“洛雨，你想不想摆脱这阉人之身。”
此话一出，白洛雨顿时浑身激灵，脑海里仿佛响起晴天霹雳，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太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