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人类当然是会有极限的,所有的生命都应该存在着极限,只是,人类的极限也许要低上不少。
不然,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葬送了?
我目睹的诡异是,在荒无人烟的荒原之上大笑着的白色影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黄昏之后本该是晨曦的光明,天色按理说是要越来越亮才对的,但是,现在却变得暗淡了。
这个白色影子,很显然就是它造成这种情况的……至少也有点它的原因。
那时还是平凡人的我无力抵抗诡异,还只是一介平凡的小女孩的我无力直面恐惧。
人们常说,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那么,当你没有足以对抗恐惧的火力的时候,直面恐惧也许就是在直面死亡。
白影开始飘散,笼罩了我周围,每一寸都有白雾,我一挥手还能挥散一些。
而后身体开始酥酥麻麻的,骨头似乎快要化掉了。
难道我也要死了吗?啊……我死了无所谓啊,只是,妹妹她还没有入土啊,我就这样死去吗?不可能的,即便我死了,也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这是一种执念,执念可以使人在无法对抗的诡异中存活得更久,而存活得更久就有越多的变化。
我前脚几步,然后身体剧烈的疼痛起来,仿佛是将整个的身体扎在带刺的钢板上,利刃刺入肺腑,还把身体摁在上面不断的厮磨着,大概是这样的疼痛。
稍有分心执念就会不复存在,生命也将顷刻破碎。
抛却了生命的人是可怕的,作出了真正可以付出一切觉悟的家伙是恐怖的,即便遭受最屈辱的折磨也不会变得疯狂。
不,早就疯了,失去了一切的人早就会疯掉的,难道,失去了一切还不足够让人疯掉吗?
没有失去自己的生命,只是化作了行尸走肉。
尸体不会动,肉块不会叫,我也不会因为难以想象的痛苦就停止埋葬我亲爱的妹妹。
至少要给妹妹一个墓啊……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不解风情的白雾看到我毫无变化的神色与看似在轻蔑它的举动,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啸,霎时,我的耳膜应该是被震碎了,鲜血自双耳里头流出,浸润脸颊,淌入衣襟。
持续的尖啸使我成为了一个血淋淋的怪人,身体生理的反应终于使我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左手紧握住的妹妹的手在逐渐僵硬的肌肉的向外扩张下跌在了地上。
好在成为焦炭的玩偶在试图拿起收好的时候就已经由于过于脆弱的构造而崩解了,因此没有掉落的危险。
这个玩偶也算是弥足珍贵的姐妹间的回忆物了。
话说我看着妹妹在这悲哀的世上仅剩的一只手掉落在泥泞的地上,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自己此刻所受的伤都无所谓,关键在于,不能让心爱的妹妹继续躺在泥泞的地上。
弯下身子……这个动作在压迫着我的空气里做出来是那样艰难,但是,我最终顶着痛苦弯下了身。
雨丝嘀嗒在我的身上,让满身的血污随着雨水滑下,地上渐渐染起些许猩红。
猩红是血的色泽,泪水本是无色,只因为沾染了身上的血,所以也便成了血泪。
血泪滴落在地上,落在地上的积水上,略微激起波澜来,荡漾着的波纹也许是妹妹最后的回音?
内心早就知道妹妹已经死去,眼睛也清楚的看见了事实,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懂得欺骗自我的人……但是,要怎么叫人接受这个事实啊!你知道吗?这是……在剥夺我生存的意义啊!
“不要死……”
我咬紧嘴巴,任由鲜血自嘴边滑落,味觉在贪婪的索取着血的腥味。
究竟是味觉受到了血的刺激而兴奋起来,还是我这个家伙就是会因为血而兴奋的?
不得而知,但是,眼下还没有将妹妹埋葬好,其它的事情为什么要管呢?
在埋葬好妹妹之前,任何事情找上门来我都会反着问一句:为什么鱼儿不吃蛋糕呢?
为什么,炸弹不自己在空中碎掉呢?为什么,人们要杀死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很好奇,可以告诉我吗?
当我脑子里滋生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的时候,我的意识已经稍微有些模糊了,纵然如此,我还是要问。
“为什么人们不去死呢?啊,我为什么还活着呢?”
我问出这个问题,突然感觉天地都忽然寂静下来了,似乎发生了什么,有点不对劲,于是我一边掘土一边扭头向身后看去。
我那时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别回头”。
不是听到有什么人叫你别回头,而是……别回头。
戴着黑色诡异笑脸面具的不知名扭曲生物就好整以暇的站在我的身后,似乎它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当我看见它时也不由得发愣。
这是什么样的怪物啊,畸形而苍白的左手扛着一柄似是电锯而又似是斧头的怪异武器,这武器……应该说是左半段是电锯右半段是斧头。
它黑色的面具之下的脸我不清楚,但是覆盖在黑色披风之下看不见的身体却被我看的一清二楚——这是一种认知陷阱,我们的意识告诉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我们的眼睛,我们的感官却发现这里存在着什么。
我的眼睛只是直视了短短两三秒就感到了失明的前兆,整个世界有如要崩塌一般,无边的厚重感向我袭来。
我看到了什么?那是,扭曲的白色幻影,让人稍微直视就要疯狂的白色幻影。
继无边的厚重感之后袭向我的是疯狂的大笑,有一百种声音,各有特色。
我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一百种声音还是只有一种了。
随后传来的低声的呜咽 ,我的嗓子也哽住了,心脏都暂时停止了跳动,按理来讲这会是相当难受的才对,但却有如梦幻的美好。
但我清醒的意识知道,一旦心脏停跳的时间长一点,我就要死了。
不过,就我现在的处境,死了,应该才是最好的,就死在这荒郊野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没有人知道我死了,也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反正会记得我的人早已不存在了。
我死在这里,一来不浪费世界的空气,二来化作土地的肥料,滋养大地,捐献出无用的躯壳化作有用之身,能让妹妹的墓葬的土地更肥沃一些真是太好了……不对,我……还没有埋葬好妹妹?还没有啊!我,不可以现在就死。
我的眼睛已经翻白,身后是操控着我的躯壳的诡异黑影——白影?
它发出了破铜烂铁撞击在一块一般的笑声。
我即将死去,这件事对于它来讲貌似是很有好处的事情,但是,至少让我把妹妹埋葬了再说吧。
这份执念让我从无边厚重感的虚幻之中脱离了出来,停跳的心脏也在一瞬间复苏,然后,剧烈的跳动使得我这具脆弱的身体一下子感到了不适应,难受。
但是有比我更难受的,就是试图杀死我的幻影。
它抱着面具的脸疯狂晃动自己虚幻的身躯,本来看着只有三四米高的身子在这晃动中逐渐扩大,几十米甚至到了上百米,而我就在这其间。
我开始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心情,这是?
这一刻,我眼中的这个世界仿佛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在我眼里的事物已经比我低等了。
发生了什么呢?我看着凭空消散的幻影,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头。
一个造型奇特的玩偶掉在地上,是个白色的绵羊,我这时才发现幻影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些黑色的肉块。
我来不及迷茫,背后就长出了什么,环绕在我身上,缠住了我的颈部。
那是一个睡美人,生长在我身上,扎根在我身上,也许有一天会苏醒,但不是现在。
我接过她无意识的手递过来的一个玩偶,上面我看见了熟悉无比的涂鸦。
“COA”,姐妹间平日里约定好外出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