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过雪地与腐原的列车喷吐着蒸汽,缓缓停靠在站台,工作人员穿戴皮甲与面具,用水管清洗车头残留的血污碎骸。
被锯去獠牙的魔物低下猩红的头颅,驮上从车厢卸下的货物,交接信件的车站人员则是将皮质的信包交给了一个邮递员服装的少女。
坐落在码头的一处杂货铺,自列车停靠到站一小时,在几声敲门声后,这挂着休息牌子的杂货铺被推开了一丝缝隙。
“门外牌子,今天休息。”
“无事请走,有事一样。”
出声的女孩坐在台上,手上的铣刀在雕刻着一个木制结构的物品,像是蝴蝶。
抬头看了一眼,见入门的是个棕色大衣,面带口罩的少女,她继续低下了头,用镊子夹起了蓝色的薄水晶。
“是你?那么普索尔学院的回信呢?”忙碌的女孩随意的询问道。
少女自来熟的从皮包里取出信件,并用其桌上的道具裁开了纸张,粗略的扫过了一眼内容,然后回道:“还是一样,他们说没有收到你说的那个男生的入学信息。”
闻言,女孩的手颤抖了一下,轻声叹了口气,显着几分无奈与疲倦。
“那么,等等你继续的帮我将这封信递给他们吧,我需要他们在下个月的回信……万一他依着我们的约定去了那个学院。”
“那么,我也最快的能收到他的信息。”
女孩口中的他指的是四年前离开的一个少年,那时她与少年相约,与他约定,他在学院修行完之后就回来结婚。
她是一魂双体的的穿越者,并且俩具身体各在天涯一方,一副身体在圣国名为柯萝莉丝,另一副在银赎之国,也就是这个坐在台中的女孩吠萝尔·伯莱茵。
在一般的情况下,她给予自己意识的称呼为“莉莉”,否则柯萝莉丝与吠萝尔的名字让她无法统一自我,前世的男性名也与现在过于违和。
她本不应对男性升起爱恋,此世她的性别不同于前世,那前世的男性的性别在心里做着祟,刚穿越过来的莉莉对着男性在恋爱的心理上多少是有隔阂的。
但却未曾想在吠萝尔这边遇到少年身上动摇了,并且还动了自己的真心,在送那少年登上远去之船时莉莉向其述说了爱慕,并许下了誓言。
是莉莉先述说的爱意,当她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时,便勇敢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吻住他的唇。
她记得,那时拍打着帆船与海岸的大海都为之安静了。
只是少年登上帆船,那幽灵般的帆船迷失在深渊数年后,归来时只剩下几个幸存者……而其中并没有他。
距离他的离开,已经四年了。
虽然那个少年的死亡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但莉莉并不愿承认他离开的事实。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视角换回杂货铺,在吠萝尔的说完的话语之后,那少女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她记忆之中,女孩这样的行为已经持续三年。
周而复始的,令人觉得怪哀伤的。
“那些学院的老东西可能会嫌你信件烦人,三年皆如此的收信回信。”少女开口道。
“那么继续在回信中放上三枚金币,你知道的,我并不差钱。”
“在金钱的作用下,这些闲言碎语会消失的,没有人会不喜欢它……以及一个天才工匠的友谊与可能。”
“当然,他们往往更在意着后面的事物。”
吠萝尔推出三枚金币,以及早已准备好的回信。
一封早已预料到此刻需要去怎样回复的回信,这种信三年间她已经写过了太多。
他的失踪已经四年,在第一年没收到回信,并且得知了那艘帆船的噩耗后,她才有了向学院寄询问信件的举动。
“我只想要知道有关于他的信息,仅此而已,即便是那小的一丝的可能。”
吠萝尔在回话的时间里镶嵌完了水晶,将木蝴蝶放在了匣子里。
“他已经失踪了四年,他所踏上的那一艘帆船驶入了深渊的海域,回来的时候数百人只活下来了四五个。”
“你觉得他还能回来吗?你还要自欺欺人吗!吠萝尔!他已经死了……你应该明白的,清楚的!”
有些愤怒的邮差少女毫不客气的对着吠萝尔吼道,在她眼前是被誉为工匠新星的天才少女,但是正因此,她才见不得女孩的思绪自欺欺人般牵挂在一个已死之人的身上。
明明她的天赋与能力有目共睹,完全可以前往更为广阔的天地,但是却被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束缚在这并不繁华的城市中。
她的未来,应该远比现在更为广袤!
“……”
“这四年里我的理智确切的告诉我,他不会回来了,但是我的感性始终在劝说着我相信他会回来的可能。”
“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不是吗,也许他死了,也许他还活着,又也许……他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仍活着却无法来找我。”
吠萝尔的视线远望,玻璃之外是一片蔚蓝的海洋,那里正对着这座城市的港口,能清晰的看到来来往往的商船。
他的前世,与自己许下的约定的女孩抛弃了他转投他人的怀抱,而这一世里,向他人表露过爱意并许下誓言的她,不能成为那个自己讨厌的人。
这是她的执着,亦是偏执。
“我不能离开,哪怕时间会将我的心与身躯化作骸骨,那我的骸骨也只会沉入这片海域的水中。”
“我可是‘偏执的工匠少女’啊,你们不是如此称呼着我的吗?”
吠萝尔笑了笑,只是她的脸上戴有银铸的面具,这笑只能看见嘴角,以及干涸的伤痕。
“你啊……唉……”邮差少女见此也明白了自己劝说不动吠萝尔,她将吠萝尔看作朋友,也选择尊重她……但是最近后者的状态实在令她担心。
否则她也不至于看着女孩俩年如此,此刻才选择去说。
所幸,吠萝尔并不生气,俩世为人的她并没有那么的矫情,也清楚的知道她的好意——虽然有些擅作主张。
“多谢你的好意,伊兰……只是这是有关我自己感情的事,我有属于我的偏执,即便他失踪了四年。”
“但我仍不会忘记他……我会记得他很久,很久……”
吠萝尔倒了俩杯自酿的葡萄酒,一杯推给了眼前的少女,这副身躯十九岁,圣国那副十八岁,都已到了喝酒的年龄。
更别说她的心理年龄了,前世都三十多了,穿越过来的时候俩身体是十二岁左右。
“今天的海挺好看的,坐一下吧。”
伊兰并没有看懂吠萝尔的行为,但是还是依着话语坐在了她的面前,吠萝尔酿的酒在外面很珍稀,正常的途径她想喝都买不着。
伊兰这个孩子,于莉莉这俩世为人的老登眼中显得有些稚嫩可爱,与并没有多少心机的她相处起来并不令人生厌。
在他离开之后,吠萝尔的社交圈就逐渐的封闭了,那些贪图她财富的男性追求者令她作呕,攀关系的跟别有所图的女性亦也如此。
伊兰这种,是吠萝尔这边少有的能说上几句话的人。
吠萝尔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女孩的身高只有堪堪一米六,但是脸上始终带着一副白银的面具,遮掩着其容貌。
“你应该知道,我的脸上有伤……但是应该并不知道,那是我的父母用融化银水浇灌在我脸上所造成的。”
“啊!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子做。”伊兰听到话语之后,惊讶的发出声音。
“因为白银被誉为最纯洁,最接近梦境的金属,而苦痛也是一种极易让奇迹降临的情绪……我的父母自知会死亡,为了救我将所有银币用火焰融化,然后浇灌在我的脸上。”
“我被抛下井底,白银与伤疼的奇迹让我在水中存活,而后是他将我从冰冷的井底救出,当我醒来的时候便是他的身影。”
“那时,我的脸与肩膀便已经被银水融化的面目全非。”
说完,吠萝尔缓缓的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然后看着伊兰的表情从惊讶,害怕,再到惋惜,然后眼神之中充满了怜悯。
是她所意料之中的反应。
“或许只有奇迹才能恢复我的容貌了。”
“即便是这般模样的我,他却仍能拥抱我,用拥抱为我驱去寒冷,紧握住我的手。”
吠萝尔重新戴上面具,她又恢复了那副可爱的女孩模样。
“即便是这样子的我的喜欢,他却也愿意的接受。”
“所以,我也想回报他对我的爱。”
“仅此而已。”
说完,吠萝尔将那三枚金币塞入信封,滴上火漆后盖上印章,递给了伊兰。
“你还有着工作吧?记得把信件递给学院,结束之后可以过来找我拿瓶葡萄酒,算我请你的。”
“至于擅做好意的劝诫什么的,仅此一次哦。”
“我会在这里等着他,或许十年,或许百年。”
“或许……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