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几人一直逛到夕阳西下，余丽华都有点走不动道了。赵国强已经钓完了鱼，接到妻子的电话便承担起了司机的职责。玉洁和玉立一上车便玩起了新手机。不愧是新出的手机，比她们之前的手机性能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店家做活动附赠的手机卡和新套餐没什么亮点，但是月租比之前的少，流量却比之前的套餐多。玉洁本来就想用新号和妹妹之前的账号切割，玉立则是觉得反正新套餐性价比高，那就用新号。
玉洁打开了手机的相机，对着玉立拍了几张。玉立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马尾随着从车窗开的小缝中钻过的风轻轻飘动，与夕阳交织在一起，闪烁着细微的光芒。她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拍得比之前用的手机好看多了。她把照片当自拍设成了壁纸。这也是她们常用的小把戏，只要不拍到马尾的位置，那拍玉立就和自拍没什么区别，但却能用配置更高的后置摄像头。
玉立用新手机新号码给玉洁打了个电话，玉洁正奇怪新手机号这么快就有人打电话了，一接通传来的居然是玉立的声音
“干嘛，不就在你旁边么，怎么还打电话，挂了”
“我就是好奇那个店员说的我们通话免话费是不是真的”玉立解释道
“都是添头，用不着”
“其实你们原来的号码也是家庭组，也是免话费的”前面正在开车的赵国强听到姐妹俩的互动，插了一句
“啊？我们不知道呀“姐妹俩平常都没在意这事儿
“没关系，反正我和你妈的话费也有公家补贴报销，你们现在还是学生，想换号码就换吧，像我们换个号还得绑定解绑一堆东西，还有好多人联系方式都得通知，麻烦死了”
“对了，我们也得换绑下账号”
最先换绑的是和钱相关的软件，姐妹俩没收入，只用到一款最常见的电子钱包，换绑很简单，但是她们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把钱转给一人，另一人换绑完了再转回来。
稍微有些麻烦的是社交软件，姐姐的账号换绑手机号就行了，但是妹妹的账号是封存起来，由姐姐的账号发群体通知，让大家加玉洁新申请的账号。这样妹妹的社交关系，就此固化起来，就像做成了一个化石一样。玉洁拿着妹妹的手机，感觉像是告别了曾经的妹妹的一部分。玉立也似乎又有同感，握住了玉洁拿着妹妹手机的手
“还能找回来么”玉洁本来想问出这个问题，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问出来玉立能有答案么，不如说玉立握住她的手，就已经是答案了，她们都在告别曾经的妹妹，这是一个社交身份的葬礼。玉洁的新手机不断弹出好友的消息，因为姐姐的账号借口是妹妹手机坏了所以用的新账号，不少人还在安慰她。
玉洁没有立刻回复这些纷至沓来的消息，而是感到有些违和，她们这几天谁也没有办法找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妹妹只要自认为是姐姐，就连妈妈也没法断定哪个才是妹妹。她不禁想，如果她自认为是妹妹，那么世间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当作是姐妹中的妹妹。没有人会再去过问那个曾经的妹妹是谁，去了哪里。她重新拿起妹妹的手机，虽然之前已经翻看过几遍，但此刻真正告别了曾经的妹妹的账号，她才意识到想要留下一个社会身份又多困难。
她不禁联想到了自己已经过世的爷爷，他是个非常典型的山东男人，高大硬朗，充满热情，又很传统保守。小时候姐妹俩跟着父亲回老家时，他就总操着一口方言和姐妹俩讲他以前当兵时的光辉事迹。只是两个女孩子不太听得懂方言，对战争也不感兴趣，甚至因为不常回老家对爷爷还有些陌生，总是躲着爷爷。
在爷爷家，她们还小，但是有印象的是家里专门有一间祀堂，供奉着爷爷的兄弟和祖辈。对于这些供奉的人，姐妹俩很陌生，但是爷爷和爸爸每次到祀堂，总会露出很怀念的神情。即使是亲人，隔了多代后感情也会淡薄，如果说更久远的祖辈，对她们来说也不过是他者。所以玉洁没有奢望社会能记住一个尚无功绩的孩子，何况她们现在这种情况，也很难对外人说妹妹消失了。但是她自己绝对不会忘记妹妹的存在。
“妈妈，我们的旧手机留着可以么”玉洁担心妈妈收拾东西时把旧手机拿走或处理掉，和妈妈确认道
“不用的手机扔了或者卖掉也没啥影响，你们可以下个迁移软把应用和数据都迁走”如果是赵国强自己，他可能会拆着玩
“那是你们的东西，我们不会动，对吧，亲爱的”余丽华的回答让玉洁放下心来
“嗯”赵国强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女儿年长了，进女儿房门他都要敲门再进，何况是女儿的东西
玉洁和玉立也采纳父亲的建议，从应用商店下了数据迁移软件，把剩余的应用迁走
玉立一个全选就完成了，玉洁则是点开了应用列表，逐项核对是否有什么线索。玉立也凑过来一同参考
“这个短视频软件，我们之前还有账号来着”玉立指了下其中一个应用，不过那个应用姐妹俩是用的一个账号，暑假也偶尔更新过视频，大多也就是跟拍一些流行的舞蹈，没花什么心思也没什么人气。
“那个共同账号，也不迁移数据了”最终玉洁大部分还是只迁移应用不迁移数据，总觉得这样妹妹留下的手机会更完整一些
随着数据迁移完成，姐妹俩的手机和过去划清了界限，玉洁和玉立回到家后，小心翼翼地把姐妹原来的手机分别封在一个小盒子里。
“如果有朝一日，妹妹恢复了，看见自己的账号还完好保存着，一定会很开心吧”玉洁把盒子收好，转头对玉立说
“是啊，明天就该去体检了，说不定就能发现什么了”
“如果检查出来什么，是好事还是不好呢”两人头一次觉得，有病也许未必不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