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向您描述您现在所看到的一切。
可我敢保证，我接下来所看到的画面都是诸位无法想象的。
当我正一边按着我蓝牙耳机上的麦克风按钮和那边的人通话，又一边沿着这条深绿色的走廊不断向前迈步时，走廊的灯管随着我的脚步深入次第亮了。
我把身体凑近走廊的一侧，把手贴在那坐落于走廊两面舱室的透明玻璃时。我不禁瞪大了双眼。
因为我看到里面，似乎有一位熟睡着的女孩？
她很漂亮，她的脸蛋上沾染着一颗幽蓝色的泪珠，或许是因为我是夜间到访的，她此刻紧闭双眼，微隆的胸脯缓缓起伏。领口处的蕾丝边，宛如一朵正在呼吸的花瓣。
“我的天呐，她像是位被关在冰棺里的小公主。”
我同耳机里的人这般评价道。
收回视线，我连忙把掌心从玻璃上移开。
这可不能乱碰......不过幸好没被其他人发现。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我看见了一列紧挨着一列的培育舱。这些舱室的舱门紧闭，玻璃之中也被大概是水银和铅之类的混合物遮蔽，看不真切。
但我想，我要是走到尽头的话，这数百间舱室里，恐怕全都收容着和刚才我所看到的那般，美丽无瑕的少女们。
像这样的楼层，我刚才路过电梯的时候，姑且看了一下，大概也有百十来层。
“我真不敢想象这里关了多少位女孩......”
顺带一提，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足足签下了长达二十三页纸堆起来的，厚厚的保密协议。因为，这里是壬能公司的总部，我是第一天入职这里的员工。
那些红字上大量的注意事项都给我制造了相当大的不安。
可是我没有害怕，而是隐隐约约带着些......激动？
我发誓合同上写的是“观察、陪伴和保护收容物，照顾收容物的情绪，检查收容物的身体健康，包括并不限于饮食排泄等日常照料......”
也就是说，未来我的工作内容，就是照料像是刚才那些被关在玻璃舱室里的少女们吗？
我突然感觉脑袋吃痛，居然一不留神撞到了玻璃上。
“员工E-1042024，早晨08：47，签到完成。恭喜入职，壬能公司欢迎您的加入，希望你因成为壬能的一员而感到自豪。”
的确，作为刚毕业的大学生，无论是谁都会羡慕着我的好运。
壬能公司。这家蓬勃发展的新能源企业已经多次荣登当地的电视台、广播、网站和大众渠道，被许多媒体争先恐后报导它传奇的旅途。
我知道，很多人挤破头皮也想要得到加入壬能的敲门砖，但是成功者屈指可数。
“这样看来，我可真是足够幸运啊......”
哪怕是以实习的身份入职壬能，光凭借壬能公司前员工的身份，也足以让万千迷妹为争抢着为成为我的伴侣而死去活来......那是不可能的。
等我捂住脑袋的时候，玻璃门已经打开了。
远处的走廊前，突然出现了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成熟女性，她左手轻贴在胸前，右手则是掌心向外，配合着微微倾斜的身体朝着远方平举，如同迎宾小姐一般招呼着。
她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完美无瑕的女性。但是这份完美带来的不真实让我意识到，那个女人可能并不是个人类，而是一位AI投影。
我试着摸了下女人的胸口，结果掌心穿过了那个投影，于是白色的光芒照进了我的手心之中。
果然，看起来再真实的东西，只要她不存在，那就摸不到哇。
“虽然我也很想拥有人类的身体，但看起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您好，我是智能型人事主管HAWA（厄娃），当然友情提醒，员工E-1042024，请不要在公司之内冒犯除我之外的女孩子，实习合同里并没有针对人身意外事故赔偿的保险条例。”
我挠了挠头，被机器人给说教了一下，感觉有点尬尴。
主要是没见过这么逼真的投影，有点好奇就摸了一把。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做出那么没有常识的事情。你要让我短时间把AI当成正常人类来对话，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学到了，我会注意的。那个......厄娃女士，我叫朱砂，为什么要用代号称呼我？”
“我知道这串很长的代号对新来的你来说可能会有些难记，不过还请你努力把它在心中记下。等你适应了这里的工作之后，你就会知道这样称呼你们的意义了。”
我除了记住了开头的那个字母“E”以外，后面的一长串数字根本就没可能短时间记住，就好像汽车的车牌号大部分人也只能记住最前面代表地名的那个字一样。
这也许就是人类没办法和AI媲美的地方吧，我总觉得这种乱七八糟的工号除了方便机器管理，恐怕根本就没有拉出来用的必要。
“呃，这个厄娃女士。这么长的代号，有什么意义吗？”
“匹配。为了匹配上那些关在玻璃舱室内的‘孩子们’。”她耐心地解答道。
原来，员工代号开头的字母E代表着员工的评级。
E是低难度工作Easy的简称；
N是普通难度Normal的简称；
M是中等难度Medium的简称；
H是高难度Hard的简称；
L则是传说难度Legends的简称。
“好复杂。”我感慨道。
不过厄娃姑且是露出了一抹严肃的表情，让我不由得心中一颤。我从来没想到一个AI居然也能表露出如此丰富的神色，她那瞬间好像真的是个正在和我聊天的人类。
“记住自己的代号，你是Easy级别，也只能匹配上相对应你管理能力的收容体。否则，一旦跨越了收容体的危险等级，你将会为你的鲁莽付出生命。”
她把声音在“生命”二字上加重了，我的脸色马上严肃了起来。
“你们的等级，也对应了那些收容体的等级。比如刚才你见到的那个关在冰棺里的女孩，【晶泪室女】，她的代号是MF-01-020-W。前两位字母MF代表危险等级，后两位数字01代表楼层，再后三位数字020代表舱室，最后那位字母W为West，代表舱室所在的方向，西方向。”
收容体的危险等级我在员工手册上看到过，记得是：
NA-无等级；
UL为（Unlucky）的简称，也就是会制造不幸和倒霉的收容体；
MF为（Misfortune）的简称，危险程度更上一级，意味厄运的收容体，我刚才看到的冰蓝色女孩好像就是这个等级的；
CA为（Catastrophe）的简称，她们的出逃可能会带来一系列洪灾级别的灾难构成天灾，乃至于民不聊生。
EX为（Extinction）的简称，这是灭绝灭种级别的收容体，是全公司的最高机密，恐怕也只有传奇级别的员工甚至是管理层才能够接触到的存在。
“我给你说的这些已经足够简单易懂了，你不要没有耐心去听，否则等到你躺进那个女孩的冰棺之后，你就来不及后悔了。”
厄娃似乎是担心我可能会因为复杂的数字组合想要偷懒，于是又再次强调了一遍：
“【晶泪室女】，代号MF-01-020-W，厄运级别的收容体，所在层数为地下一层，第20号舱室的西侧。现在你还觉得代号复杂吗？”
这样说我就懂了。
“而你，【朱砂】，代号E-1042024，只能应对简单工作的员工。至于后面的数字E-1-04-2024的含义这些以后会让你们生产中心的部门主管交代给你，你现在明白我让你记住自己代号的意义了吗？”
她看着我的脸，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回答。
“听不懂影响我入职吗。”
“不影响......”
AI变得有气无力了起来。
等她把我送到尽头的时候，轻轻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看见光影一点点从我肩上晕开，然后消散。
“还有什么问题吗，E-1042024？”
“能不能叫我小E......不喊名字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人类对于长称呼的接受能力是很差的......”
“还有其他问题吗，E-1042024？”
我能感觉到厄娃的太阳穴似乎紧绷了起来，眯着眼睛朝我微笑的表情变得更加不友好了。
明明只是个AI，脾气这么大干什么。
“我挺好奇的，既然员工代号和他们的工作能力息息相关，那么我这样的E级员工是不是只能管理一些NA级别的收容体呢？”
“不，刚入职的话，应该负责打杂。收容体你还不配接触，除非你想死。”
这家伙绝对是在挟私报复。我敢肯定，AI居然也记仇！
“然后，等你晋升到N级别之后，也就算是正式转正了，到时候可能会有一些UL级别收容体的观察任务交给你来完成。还有其他问题吗？”
UL级别的啊......
我记得，最低等级不是NA级别吗，如果E级别的员工只是负责打杂的......那NA级别的收容体，应该由谁来看管呢？
好奇怪啊。
我本该把这个重要问题给问出来的，但是我当时确实没有想到这个细节，于是我脑子一抽，问了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L开头的员工月薪多少呀。厄娃姐方便说出来给我增加些工作积极性吗？”
“员工E-1042024，明天再见~”
她微笑着关闭了面前的玻璃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