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相思。我不能收下你的礼物。”
略微冷静下来以后，我选择相信那个陌生的少女声音。
没有人能找到理由拒绝收容体的礼物，毕竟那就等同于完成收容，还能获得一个收容体赠予的异常物。
拥有异常物，就等于拥有了一份超能力，在这个公司活下去的可能就能提高一分。
但我是那个例外。
我没有回应那位女孩的期待，单相思也许会感到失望。
不过，我也用了另一个说法勉强应付过去了。
“你想，我是大哥哥对不对。既然我是你喜欢的大哥哥，那大哥哥怎么能在不给可爱的妹妹准备礼物之前，先鲁莽的收下你的礼物呢？”
这样，在明天到来之前，我都还有理由去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哥特萝莉很认真的想了想我的问题，最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谢谢大哥哥，单相思很爱姐姐，所以姐姐喜欢的大哥哥一定也是好人。对不起大哥哥，单相思之前说了大哥哥没用的话，单相思知道错了。”
她轻轻把宝石收回心口，捏着手腕露出些忸怩的神情。
我能看出她好像还想要和我说些什么，但今天的收容管理时间已经到了。
在壬能公司，未经批准的加班是违反规定的。
“大哥哥，再见。比起单相思……请更多的，更多的陪伴在姐姐的身边好吗……”
她朝我挥了挥手，轻轻坐回了床上。
我从舱室里退出，其他临近的管理者已经开始收拾着准备下班了。
“2月23日，收容体NA-01-072E尝试对管理者赠送礼物，建议拒绝......”
我在平板上记下了这些话，可犹豫再三还是删掉了。
说到底，她送给我的礼物到底应不应该拒绝，【先知】说的话是否只是一句谎言，我依然无法判断。
“2月23日，收容体情绪稳定，能量产出......”
修改了一半，我抬起头看向舱室旁边的能量指标。
三位数，相当凄惨的能量供应。
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啊......
是因为NA级别收容体产出能量比较匮乏吗，那泪儿的会是多少？
抱着疑惑，我走进了返回工楼必须要经过的那条走廊。
在路过20号房间时，泪儿好像还在沉睡，而陶土大叔蹲在旁边百无聊赖的咬着巧克力棒。
我看了一眼墙面上的能量变动。
“9：00——10：00产出：8756.000万千瓦。”
“10：00——12：00产出：34.000千瓦。”
“14：00——18：00产出：227.000千瓦。”
“......”
等一等，有个时间段的数字，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
好像，多了一个“万”字？
早上九点，那是我和泪儿见面的那段时间......
我的瞳孔不自然的收缩，下意识就回想起了泪儿把水晶吊坠赠送给我时候，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产出如此夸张数字的能量？
我慌乱的神情被大叔看在眼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蹲着的状态站起，把手放在我的双肩，把我的视线从指标上移开，移到了大门之外。
“回去再说。”
我惹不住看了陶土大叔一眼，看着他络腮胡子下平静的眼神，我的精神总算没那么紧张了。
也对，有些事情必须要和他问清楚了。
泪儿的异常，恐怕很快就会暴露。
可暴露的后果是什么，我暂时还想不明白。
在路过自动玻璃门的时候，我迎面撞上了一位端庄美貌的女性。
说是撞上恐怕不太合适，毕竟她没有实质的身体。
是的，她就是壬能公司的人事主管，最优秀的AI智能，厄娃女士。
“祝贺你，员工E-1040204，。”
她弯腰，朝着我微微行礼。
“有什么好祝贺我的。”
我眼角微微抽搐，但还是竭力控制着脸上的情绪。
“祝贺你完成了今日的工作，希望这一天的工作经历能让你感到愉快。”
“又是新鲜的说辞。”
“如果这样能让公司新来的年轻男孩感到兴奋，每天我都会在这里迎接你的回家。”
“不必了。”
我无视了厄娃的表情，AI说的话在我这看来一点也不可信。
“完全不喜欢大姐姐，大姐姐也是会寂寞的。”
“如果大姐姐可以让我摸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接受你的好意。”
“真遗憾。要是能做到的话，我也希望能够满足你的愿望，那么，员工E-1042024，明天再见。”
等和陶土走远了，我总算舒了一口气。
“她什么情况啊......”
被厄娃拦住的时候，心脏都险些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这家伙是AI，难不成真的发现了什么？
“新一代的厄娃貌似是前段时间迭代的AI，比上一版本漂亮了不少，而且下班都会在那个地方接待任务完成的员工，确保所有员工都准时下岗。”大叔回答了我。
原来不是针对我啊，那就好。
“但为什么她一定要和我说那么多话？”
我和陶土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你被冰封的那天晚上，因为不确定你是否死亡，她等了一夜，早上我上班的时候，她还在那里。”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天她过来统计员工数量的时候，是和大叔一起出现的。
那这样的话，知晓泪儿身上变化的，应该只有我和大叔两人了。
等回到了二区的最后一间房间，大叔按照惯例检查了一下洗手池。
“水龙头还是没人来修。”
他把手里的泡面盒捧着，矿泉水烧上，坐在床上。
趁着泡面还没弄熟，我放下手里的矿泉水，和大叔面对面坐下，等到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以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大叔。我直白的问了，你在公司，除了做贡献以外......还有什么别的追求吗。”
大叔把手里的叉子掰开，捏碎了泡面的面饼。
他沉默了很久，才总算和我对上了视线。
“朱砂你，很厉害啊。是大叔羡慕不来的那种厉害。”
他突然的夸赞，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为好。
也许，大叔知道了什么也说不定，像他这样的员工，肯定见识过不少世面。
“你是担心大叔嫉妒你吗。大可以不用这么问，大叔的命是你救下来的，你要是拿走，大叔都不会有一点犹豫。”
他手里握着的叉子颤抖，不自觉的陷进了手心之中。
“可是啊，大叔是真的怕死啊。所以，朱砂小子，你如果真要有什么用得上大叔这条命的地方，你提前说出来，大叔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不，等等......
难道他不是要和我谈我抢了他照看泪儿工作的事情？
“大叔你弄错了，分明是你救了我的命，没有大叔帮忙，我早就被那三个混蛋给打死了，怎么可能会......”
“啥，不是要大叔赴汤蹈火，你搞那么严肃的表情干什么？”
他的络腮胡子一抖擞，像个小姑娘一样忸忸怩怩抱着身子。
“还问大叔有没有追求，搞得要把大叔怎么样了。”
我捂着脑袋，面色尴尬。
玩笑开完了，陶土拿出他的平板，放在了桌子上。
“大叔收不下你的这份大礼，你来企业的第一天，我就承了你的情，逃脱收容的【晶泪室女】提供的能量，已经足以让我攒够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可这贡献明明是你做的，这些奖金，也理应属于你才对。”
原来，大叔担心的是利益分配的问题......我这些天满脑子都是担心泪儿和她妹妹的事情，还真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
“但大叔做了些对不起你的事情，在我拿到这笔钱以后，就擅自打进了自己的账户，转给了外界的一个女人。我本以为你早上是来报复我的，可等你离开以后，晶泪室女的舱室，再次产出了远远超乎我想象的工作指标。”
对，8756万千瓦的纯洁能源，仅仅只是我和泪儿对话的那半个小时。
“我今天一天都活在提心吊胆里，当你下班找上我时，我就以为你想要和我说些什么。”
我把泡面盖子掀开，轻轻搅拌着。
大叔愿意这样想，说明他真的很善良。
不如说，抢走了大叔工作的我，才是做错的那个人。
“所以大叔，这点事情根本就没什么的。有钱，也得有命花吧，你觉得和我见面这两天，我像是在乎这些的人吗。”
我活着，大叔也活着，泪儿和她的妹妹也得到了照料。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大概多少奖金。”
“三百万。”
“要不多少还我一点，我就要一百万不过分吧......”
“......”
聊着聊着，我们之间的气氛渐渐没那么严肃了。而我在弄清楚大叔的意愿以后，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可以不用觉得愧疚，我也不必担心泪儿离开了。
晚上，我们聊了很多，聊了很久。大叔告诉我，他在外界有个妻子，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一夜之间变得有些痴傻。除了还能认出他之外，记忆会不定期的遗忘，大叔找了很多办法都无法治愈，直到他找到首都城市里，一家治愈精神疾病的大型诊所，口碑很好，采用的也都是最先进的技术。
他把妻子送去住院，果然有所好转。
可惜好景不长，这家诊所所需的疗养费用高的惊人，他欠下无数债务，也难以填补经济上的空缺。也就是这个时候，大叔抽到了壬能公司的应聘资格，总算勉强负担得起妻子的治疗费用了。
这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于是，他一边拼命工作，就是为了获得壬能公司支付的巨额报酬来给妻子治疗。同时，他害怕死亡的理由，也并不是对那些收容体恐惧，而是担心没办法活着回去和妻子团聚。
比起死亡，被爱人忘记，或许才是更加可怕的事吧。
“所以，你问我担不担心在公司未来的晋升什么的，大叔没这样的理想。”
“多亏了你，朱砂。钱已经凑够了，大叔就这样平日里照看一下MF-01-020W，混混日子就好了啊。”
原来大叔是这样想的。
那我就可以毫无负担的，告诉大叔自己的想法了。
“其实，我真正想要告诉大叔的，是这件事情。”
我把脖子上的水晶吊坠亮给大叔看，冰蓝色的项链发出幽静的光芒，下一刻又消失不见。
异常物，【泪儿】。
“我打算就这样把泪儿交给大叔您管理，也算是完成了我对她的承诺。”
他靠在板凳上，被胡须遮盖的眼角露出些笑容。
“我隐隐约约也猜到了，朱砂。你是个天才，你比大叔见过的所有新人都要勇敢，能够成功收容MF级别的收容体，这是你的能力。但最难能可贵的是，你拥有着一颗仁爱的心。”
被这样夸，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只是侥幸而已......毕竟，我不也差点就死在泪儿手里吗......”
那天以后，我和大叔不约而同的隐瞒下了这件事情。
希望，一切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