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宝在西方向的楼栋管理收容物；栗紫抱着手里的平板，也算是像模像样的站在千蛛姬的房间前，开始了记录。
在听了厄娃的建议之后，我打算不要过于干涉这三位新员工的工作习惯，让她们充分发挥自己的创造性。
最后，我带着高良去见了先知。
先知也不是那种多难见到的收容体，她被存放在这间隐秘的通道口里，对许多壬能公司的老员工而言都不算秘密。
毕竟是全公司最安全的收容体，先知那种温和的性格也很适合作为第一个接触的对象。
然而，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意。
这条冗长的甬道里漆黑无比，在低矮的墙里弯下腰穿梭，也许加剧了这位女大学生的紧张，在她和我进入房间里后，发生了变故。
这里熟悉的昏黄色灯盏，散发着微弱光芒，通风口后的百叶窗随风摇动，发出呜呜宛如哭泣的声音。
先知跪坐在金属板凳上，擦拭着窗户。见到我来了，她露出些惊讶的神色。
可我们还没有相互问好，就听见高良突然发出仿佛被震慑了一般的凄厉惨叫。
“呃啊，啊，啊，啊！”
她把头撞在低矮的墙面上，四肢摊开，又拧在一起，反复捶打着墙面，像失心疯了一般哀嚎。
“高良，你怎么了！”
女员工眼底里的流露出的诡异神情，令我无比困惑和不解。
我企图抓住她的手臂让她冷静下来，但下一瞬间她的指尖就深深嵌入了我的血肉之中。
“嘶。”
我抽痛，连忙松开，先知露出些许凄婉的笑容，她默默往角落里挪动了两步。而她这个闪躲的举动不仅没能让高良恢复正常，反而变本加厉号叫起来。
“啊！啊！唔啊啊！”
高良手舞足蹈了起来，疯狂的不似人类，我从来没见过失去了仪态的人会变成这副模样，她变得躁狂和不安，又忽地捡起地上的钢筋胡乱挥舞，好几次险些打到角落里的先知。
先知差点被打，我抬头，又见到墙角里女孩眼底流露出的寂寞神情，我彻底发火了。
那个时候，我想起口袋里备好的氟哌啶醇，先是一脚踢在高良的手腕上，她握着的钢筋滚落在地。紧接着我又迅速按住了她的肩膀，一针注射剂下去，总算是让她恢复了些理智。
镇定剂生效，她慢慢冷静下来。我看到高良双眼里露出一种难以掩盖的疲惫，她向我道歉，趁着镇定剂发挥作用的时候，我匆匆和先知告别，拉着高良的手腕，把她带了出去。
“送她去疗养吧，以她现在的状态，要是走不出来，恐怕数个月都没办法工作了。”
厄娃看着躺在三角担架上的高良，后者给我递来一个歉意的眼神，就这样被抬进了安保科。
我叹息一声，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高良在进入先知的房间里突然发疯，像是中了邪一样。
比起这场失败的工作，我更担心这位女同事她会不会日后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很多人都这样。”
负责急救的那位主治医生看着病人已经安置好了，突然从蹲着的状态下站起，走上前来和我搭话。
“朱主管，想见您一面已经很久了，您每次都在工作，像这样和您说话我还是第一次。”
那个医生摘下他白色的口罩，露出半张有伤疤的脸。
他浑浊的瞳孔彰显着岁月雕刻的痕迹，我没来由就对他产生了敬意。当即，我停下脚步，耐心听着他打算要和我说的话。
“我当时刚来，比这小丫头好不到哪去。”老医生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痕。
我定睛看去，他下巴上数个凹下下去的纹路，像是雨林地表上，被雨水冲刷过留下的坑。
“这是......”
“您看了这个，也别怪罪这小丫头了，我当时疯了的时候，半张脸都给自己抓破了。”
是自毁的？
我不禁肃然起敬。
“我们都很倾佩您，因为朱主管您，比很多人要优秀的多。”
这位年过半百的慈祥老人苦笑着解释道，不过我也只是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希望自己被恭维。
不如说，我从来不觉得我哪里比别人优秀。
“您具体是指什么？”
“勇气。您拥有着我们大家都没有的勇气。”
“哈哈，这样吗......”
即便我的地位远高于对方，长辈的夸赞，还是会让我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我挠了挠脑袋。
大叔口中的运气，老医生口中的勇气。
我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吗？
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宛如梦魇。
即便完成了一天的工作躺在床上，担忧，也常常相伴着另一个噩梦，从未停息。
我后悔于听从了厄娃的话，以至于我放下了戒心。
没有抓在手里的风筝线，当它折断的那天，也不会被人知晓。
在那天清晨，见到栗紫被啃噬过的尸体后，我确实发现我病了。
我必须要承认，我眼前所见到的，那双洁白的大腿来自于昨日新入职的那位女员工身上，从那条腿往上，栗紫的内脏被完全掏空，只剩下皮囊和孤零零留在那里的脊椎骨。
我当时对着周围的研究人员发火了，挨个骂了个遍。
每个人都噤若寒蝉，但谁也不肯承认那是自己干的。
栗紫虽然谈不上多漂亮，但也勉强算得上耐看。
如果用理智来判断我想也是，除非那个人是个疯子，否则不会真的有人能够对一个陌生的女大学生下得去手。
那个凶手只是奔着女人的肠子去的，心脏和肺还好好放在女生的心窝里。
但令人感到战栗的是，我没有在栗紫的尸体上见到任何指纹。
她身躯残缺的像是被鸟兽的喙给啄食，一口一口，就这样将她的身体挖空。
我得出这个猜想的时候，感觉头皮发麻，且不论以壬能公司的这里的安保环境，根本不可能放进来任何一头野兽，只要一想到任何一个制造出这种血腥场景的犯人就留存在如今的壬能里面，我就感到极度不安。
而更加令我意外的是，在我检查栗紫生前的工作成果时，发现她几乎没有一项能够按质按量的完成。
千蛛姬的血袋已经干枯了。这一整天，栗紫都没有按照我的指令给她管理的收容体换药。
等我找到少女阿蛛的时候，她的状态又开始变得不稳定了起来，肤色重新变得苍白，见我来了以后，她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我有些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给她重新喂了一碗热乎乎的粥。
我清晰的记得阿蛛她咳嗽了两嗓子，嘴角溢出了一些鲜血。
不知怎么回事，那个时候的我心中有一种冲动诞生了。我本能的取出许久没有用过的实验烧瓶，捏住阿蛛的嘴巴，把她嘴角溢出的鲜红的血，一滴滴，接进了烧瓶里。
她尖锐的虎牙咧着，朝我微笑。
“阿蛛......”
可是，我在那些血液里，嗅到了某种不详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