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想,你们眼中的我们,又是什么一副模样呢,你们这些异常体眼中的我们人类,会不会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怪物呢?”
就像人类害怕马蜂,马蜂眼中的人类,是不是也会让他们感到恐惧?
我想,或许真是这样的。
所以,当先知主动找上我对话,愿意帮助我逃脱单相思的控制那时,她又是抱着一个怎样的心态鼓起勇气的呢?
被安排了EX级任务的我,已经开始执行了工作。
打开漆黑盒子,一只受伤的黑色羚羊,就侧着躺在盒子里面。
EX收容体,我一点也不敢大意。
她可是灭世级家伙,就像是枚定时炸弹一样难以管理。万一一个不好,带着全世界一起炸飞上天,那乐子可就大了。
她的右腿,我注意到有一块暗红色的疮疤,应该是某种金属利器划伤以后留下的。
“给我吗啡和酒精,把她带到最大的那间舱室里休息。”
“是,主管。”
甘宝显然非常紧张,她是临时被安排过来做我助手的,也是对我工作情况最了解的员工。
有她帮忙,很多事情能轻松许多。
趁着她忙碌的时候,我拿出了被先知修改过的平板。
“【黑羊】EX-00-000,情感:未知,危险度:极高,判断力:未知。”
真不愧是先知,该给的信息是一点也不含糊。
刚刚登记入册的收容体,就已经收集到了关于她的基本信息。
那依然是站在我人类的视角,给我提供了黑羊的拟人描述:
“她穿着很短的上衣和蓬松的裙子,头部有根银白色的角,身材娇小,手和脚也比寻常人小巧。不过整个人却显得很有活力,皮肤和苍白的晶泪室女不同,是健康的阳光色,眼睛大而有神,嘴唇丰满。她腰间别着一串很长的腰链,像是少数民族特有的装饰,这让她的腰肢更显矫健,宛如奔跑中的羚羊。”
这也是之前我让先知去做的,我说我希望回忆起她原来的容貌,也希望把她们娘化的模样铭刻在我的回忆之中。
当然,这绝对不是我爱看,只是因为这方便我指导新员工......
绝对没有私心!
我劝了她很久很久,先知最后终于勉为其难的同意了我的观点,而她作为亲自操刀绘制那些少女容貌的画手,在完成绘制以后,瓶子里的她持续脸红了好几天。
反正这种感情我是带入不进去,人类画师会因为把自己的画成女性怪物脸红吗?
不太理解......
但总之,她们的档案里也分别出现了她们人类女性姿态下的模样和描述。
也可能是我免疫力强了不少吧,至少黑羊的外貌没到那种会让我感到恐惧的程度。
我庆幸于她至少不是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弃物中的笔记本》里那种巨大的团块,那种长着鞭状触手,身躯如同树木,四只带着遮天蔽日的羊蹄的异物......
那样,哪怕是我恐怕也很难保证完全不会诞生反感的情绪吧。
所幸。黑羊,就只是一只黑色的受伤羚羊。
替她把伤口包扎好了以后,黑羊就这样睡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早上的工作时间,我一直都在等待着黑羊她的苏醒。
“醒了,身体恢复的还好吗?”
房间里的黑羊伸了个懒腰,等她彻底醒来,适应了四周的环境,已经是早上的十一点了。
刚刚醒来的人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大部分都会显得慌张而不知所措。
但是黑羊不同,她就只是很平静的观察了四周,然后和舱室外的我对上了视线。
我直接把舱室全部打开,对于EX级的收容体而言,舱室除了增加管理者和收容体的隔阂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
“咩……”
看到我解除了限制,黑羊似乎有些不安,她把蹄子指了指我旁边的按钮,于是我把玻璃门关闭,于是她的表现就冷静了一些。
这倒是让我有点意外了……
和她试探性的沟通了一会儿,但黑羊除了咩咩咩的叫,就是呆呆的看着我,很难达成对话。
“嗯……我果然还是听不懂呢。”我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给她举起了两种不同的食物。
“浆果还是青苔?”
黑羊倒是不挑食,她把角低下来蹭了蹭,大概是指了一个方向,我便把食物喂了进去。
食物果然是打开心门的好帮手,作为一只羊,那就更不例外了。
她吃饱了,就侧卧着躺了下来,把小肚子露在上面。
说实话,我都怀疑是不是装着EX级收容体的箱子里关错了,怎么看她都只是一只无害的小羚羊。
我大概就这样和黑羊建立了基本的友谊,但我总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好像她在刻意顺从我一样。
即便她会在喂食的时候舔我的手,会在休息的时候把小肚子仰起,露在外面给我看,可是我依然觉得她和其他几位收容体不太一样。
黑羊,并没有对我完全敞开心门。
哪怕是天生警惕的侍女蝶,身体虚弱的阿蛛,她们都没有黑羊这么令我不放心。
也许,真的是因为EX级造成的心理压力太大,如果说她只是CA级别的收容体,至少我还有那种......能够掌控的感觉。
说到底,我还是没办法把她们平等看待啊......
我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们能够销毁收容体,收容体当然也可以触发个性,来毁灭我们人类,大家谁也不比谁高贵。
这使我意识到,原来平等,真的是一种奢侈。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黑羊慢慢察觉到了我的担忧,她变得更加听话,更加顺从。
和大部分收容体一样。我说的一样,是指实质性的管理几乎一样,她乖巧的令人心疼,喂食,她会全部吃干净;交谈,她也比许多管理很久的收容体都要耐心。
当然除此以外,她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黑羊她就像是一个正常羚羊一般,无法生产任何的能量。
我一度怀疑到底是不是搞错了,到底是不是壬能公司和我开了个不算恶劣的玩笑,把一个写着EX级绝密保管的盒子里装上一头羚羊,当作愚人节的整蛊来了。
又这样经历了一个月后,我终于是忍不住了。于是,我找到了唯一一个能够跨越语言障碍交谈起来的收容体——先知。找到她谈心了。
“你放心,朱砂先生。她肯定是收容体,因为我有关于她的记忆,黑羊,她确实曾经和我们在同一个世界相处过一段时间。”
“为什么,你们所在的那个世界,所有人都是异常吗?”
“倒也不是,但是黑羊险些毁掉了一个国家。”
毁掉了一个国家?
我盘坐下来,表情变得严峻起来。
“先知小姐,具体说说吧。”
我拿出了我的平板,找到了关于黑羊的档案,在她信息的最后两栏,和泪儿一样,都填了些未查明的内容。
“你应该发现了,随着收容体异常物被获取以后,收容体会慢慢回忆起她们曾经的记忆,比如单相思常看的家庭伦理爽片,就是在渴望着否定过去她养母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阿蛛少女总是执着于繁衍后代,是她恐惧着过去险些让自己死去的经历。侍女蝶也是,你没有发现拿到了她的异常物以后,她乖巧很多了吗,那也是在为曾经的杀死的人做着忏悔。”
先知从花瓶边缘坐起,她按着瓶口,支撑着身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清晰的传达出来。
“喝口水。”
我给她拧开盖子,往她手心里塞了一瓶矿泉水。
她轻轻抿了一口,又还给我。
“黑羊,是边疆草原来的孩子。”
那个故事很长,很长,我听了整整三个多小时。当我把这些信息全部收纳以后,曾经的那个奇思妙想,似乎变成了现实。
听她的意思,好像,收容体......应该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