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草原上有个游牧民族。
她们骑在马背上，在广袤的草原上驰骋。
马蹄声阵阵，羊群和牛群随着牧羊人的歌声，欢快的奔跑。
她们饥饿，便带上缰绳和利刃，去其他牧羊人的营帐里，绑走她们的羔羊。等到她们回到营帐里，发现自家的羔羊也少了几只。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民族的人们生活的很幸福。
自家养的羔羊有了感情，总是不舍得杀死的。
而且，考虑到草场、天气、牧羊人的素质不同，总会有人放羊的羔羊多，有的人放羊的少，可大家能够吃下的羔羊却大致相同。
所以，她们都会偷走别人的羊杀了吃，别人再偷走自己的，最后，每个人都能吃上一只羔羊。
这样的生物链条循环往复，大家幸福快乐，没有隔阂。
直到有一天，这个游牧聚落来到了一座辉煌的城市前，用羔羊和这里的人民进行了交易。那天，游牧文明和种田文明完成了她们的第一次会面。有一位女牧羊人开始向往起了这座伟大城市的美好，而城市里的某个贵族女孩，也向往起了自由的草原。
她们达成交易，互相交换对方的生活，你进入她的部落，她进入你的王国。
牧羊人们渐渐离开城市回到草原，这个故事，也就即将走向高潮。
说到这里，先知稍微停顿了一下。
“黑羊，就是那位女牧羊人，她远离了她所在的聚落，进入了城市里的王国。”
我已经留意到了问题的所在，因为适应了游牧生活的黑羊，显然没办法接受一个截然不同的文明形态。
但我没有打断先知的故事，而是静静聆听。
“让我先从那位女贵族开始介绍，或许你就能更深刻的感受到一些问题吧。”
先知朝我伸出手来，我这次走上去，主动给她喂了一口水。
“......”
女贵族刚来到草原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草原上的人们也热情的招待了她。
可是，这是噩梦刚刚开始的预兆。
在她来到帐篷里住下的第一天晚上，听见了羔羊的哀嚎。
女贵族连忙出帐篷寻找，却发现她家的羔羊，被人偷走了。
她抓住了那个偷走她羔羊的女人，而那个女人，恰恰是白天热情招待她，给她喝羊奶，替她接风洗尘的大姐姐。
女贵族不可置信，她觉得自己的天好像崩塌了，而那个偷走她羊羔的大姐姐不仅没有把羔羊还给她，反而用一种及其憎恨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看。
她想了一夜，也没有想明白，那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大姐姐会偷走她的东西。
为什么，大姐姐反倒一副她做错了的模样。
那晚，女贵族点着灯盏，一夜未眠。
这样的噩梦，还在不断继续。
第二天，第三天。
羊羔越来越少，女贵族看着自己仅剩下的几只羊羔，唉声叹气。
领头的牧羊人见了这个情况，主动找到了女贵族，劝说她：“你要去抢走别人的羊羔，谁家的多，就抢谁的，听明白了吗？”
女贵族感到诧异，她于是问道：
“为什么，偷东西是违法的！”
是要被关进监狱，是要被打断双腿，她从小教导过的知识都告诉她，偷窃是可耻的事情，那是没有道德底线的！
“你在胡说什么！”
“偷东西是美德，不偷窃的才是疯子！”
“从哪来的傻子，滚远点！”
“你不偷东西也就算了，别妨碍别人偷东西！”
女贵族抿着嘴巴走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适应这里的规则。
她选择坚持自己的底线，没有偷过任何一位牧羊人的羔羊。
后来，她成了羔羊最少的牧羊人，也再也没有人去偷走她的东西了。
本以为就这样能够融入草原的生活，可她还是错误的估计了这一切。
那些天的游牧部落里，传来了一些绯闻。
有人说，见到有个疯子，她在杀死自己养育的羊羔。
慢慢地，大家本来就抱有偏见的女贵族，很快就被发现了，这是她做出的事情。
“她怎么一点人性也没有？”
“为什么自己养大的羊羔也能下得去手？”
“令人作呕！”
她忍受着这样的骂名，因为她依然爱着草原的自由和奔放。
她努力希望自己的情感能够传达给大家，希望大家和她一样，能够理解偷窃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成功了。”
虽然艰难，但先知说出了这样的话。
她用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但叹息了一声，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此刻已经是眉头紧皱，感到浑身发麻。
成功了，成功什么了？
“那是一场奇迹。”
女贵族地一场演说，改变了草原人的看法，她的观念，居然真的传达给了这里的牧羊人。
她认为，牧羊人没有保护住自己的羊羔，放任自己的羊羔被别人杀死，这本身和自己亲手杀死自己的羊羔没有区别。
所以，为什么不能至少在羊羔生命的最后，陪伴她们走完全程？
她的演讲，感动了不少牧羊人，有些牧羊人，渐渐开始认同她的观点。
自那以后，那部分牧羊人停止了偷窃，转而去杀死自己饲养的，那些已经并入膏肓的羊羔。
这里的平衡被打破，偷窃的牧羊人变得越来越富有，而停止偷窃的牧羊人却开始变得贫穷。
富有，带来懒惰，但贫穷，带来饥饿。
社会不会停下脚步，于是，那些富有的牧羊人向没有了羊羔的牧羊人提出了交易。
“你去替我偷走别人的羊，偷来的一半归你，一半归我。”
她们用合同制定了法则，重新建立起了一个新的秩序。
“幸福快乐的生活了下去......”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个故事的结局吗？说到底，她们还是贼。”
我打断了先知的对话。
她俏皮的笑笑，摇了摇头。
“是的，女贵族就是那个特殊的人，她一个人改变了整个部族的生活，让秩序变得混乱，可你认为，她做错了吗？”
“错的明明是那些偷东西的人，为什么她是那个诚实善良的人，反而要被指责，要被谩骂？”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和先知互相对望，我从她肩膀微微耸动的动作里，看出了她的喘息和挣扎。
她似乎真的想要和我说些什么，那种同情的眼神我能理解。
不如说，这个故事，套用在另一个情况下，也完全吻合。
“那么，你认为去往城市的黑羊，她所经历的，又是什么呢？”
我站起身来，朝着先知鞠躬。
“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明白了。”
我也清楚，为什么黑羊会被定义为EX级的收容体了。
当这个世界上的秩序全部被颠覆，人类的观念发生改变。
那就，等于毁了一个世界。
或者，重新塑造了一个新的世界。
在蝴蝶效应的影响下，跳出了围栏的黑羊，就是造成这场飓风的，罪魁祸首。
“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先知小姐。”
我低着头，表情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我的常识，和从我出生时便认为的那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和其他【人类】真的一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