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我还真的是相似，我们都是不被约束的【黑羊】。”
纵观黑羊的人生脉络，如果回推到我的身上，还真是有不少类似之处。
她是一个常识认知错误的人类，我是一个常识认知错误的怪物。
这是两个异类在一场意外相遇以后，莫名其妙的合拍。
“我是一个人类，这就是我的回答，先知。”
我明白她举例这个故事的目的，她担心我重蹈覆辙，和黑羊一样，担心我未来会后悔。
不过，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
“我要和你们逃离壬能，戴着面具，永远过着属于人类的人生。”
我想要她们自由，想要不辜负泪儿的爱，想要一直都被奴役的少女们解放。
这就是我的选择。
先知把手腕勾在我的脖子上，把脸贴在我的肩膀。
“站在我的角度上，朱砂先生你是我们的恩人，你可能无法理解生活在我们这种环境下，遇见一位愿意理解和体谅我们的人，到底有多幸运。”
泪儿、单相思、阿蛛、侍女蝶，她们纷纷和我对上视线，不约而同地点头。
“你是我们眼中的人类，可你又是人类眼中的怪物。”
“我怕你会后悔。因为离群的黑羊，是无法回到族群的。”
“那个时候，我努力地劝说朱砂先生，希望你维持着我们之间的平衡，那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你陪伴着我们留在这个世界，就已经是最满足的事情。但我得知，你一直以来都把自己视为人类，我才明白，原来你真的是一只离群的黑羊。当我知道这件事情时，既开心，又忧愁，我一直躲避着，不敢让你看见我的身体，原来你从来都不曾厌恶过。”
她怯懦的蜷缩在我的怀里，直到现在还在考虑这样的事情。
我也庆幸于我是那只黑羊，因为我想破头皮也不明白，那些大蝴蝶、触手、蜘蛛和蓝色方块子哪里好看了。
女孩子白白嫩嫩的身体不香吗。
“你和我做了一样的事情，朱砂。”
黑羊突然插了一句嘴。
“我率领着草原的骑兵，杀进了城市，把那个国家屠杀殆尽。只因为一时的冲动，只因为豆子死去的愤恨驱使着我，让我无法忍受。我厌恶那个贫富并不相同的国度，我讨厌那些虚伪的正人君子，我对那些根本无法理解这一切，只是本着私欲而偷盗的混蛋恨之入骨。”
“但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像我们这样的人，终究是异类。你带着我们逃离壬能，失去纯净能源的怪物世界，将会如何，你想过这个可能吗？”
“陶土大叔已经死了。豆子也已经死了，对于你我而言，我们都失去了甘于平凡的权利。最后一次接纳怪兽身份的那个朱砂，已经离开了。我遵循着我的本心，这使我认识到自己渴望成为一个人类的事实，无关善恶，只是我的本能作祟罢了。”
“先知，泪儿，还有大家。你们可以说我温暖，但我绝对不是善良。”
她也许是考虑到壬能公司失去她们以后，这个世界会不会遇见危机吧。
和她相比，我还做不到为施暴者考虑问题。
所以，我告诉了她我不是“善人”，我的良善是偏颇的，一文不值的。
她摇了摇头，微笑着。
“我尊重朱砂先生的一切决定。”
离开壬能公司的这一天终于是要来了，我稍微松了松有些疲惫的手臂，虽然先知很轻，但抱久了，还是有点累。
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我看向泪儿，她指尖挥动出冰蓝色的弧光，于是房间里灯光再度熄灭，控制台上蛰伏着的怪物们便又遁入了黑暗。
已经，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要离开怪物的公司，前往人类的家园了......
走到大门的尽头，那里本应该一直都站立在那儿的厄娃，也消弭了。
她的完美的人类女性形象呢？
如果厄娃是为了员工的心态考虑而塑造的形象，她不应该是一位美丽的怪物吗？还是说，她的外貌会根据员工的想法定制，所以她才会在我面前呈现出人类的模样？
“我能看一眼厄娃吗，黑羊。”
“你还在留恋什么吗？”
“我不是留恋，我希望死心。”
她轻轻点头，短暂地启动了壬能的应急电源，首先恢复了智能体HAWA的权限。
而那团全息光影里，白色的，拥有一双神圣翅膀的类人野兽，也让我彻底松了一口气。
没错，这就是我的想法，她虽然依然美丽，可她终究不是人类。
“就这样吧，黑羊。我们该和这里告别了。”
厄娃残存的光影渐渐变淡，她弯下腰，朝着我低头。
“员工L-1042024，感谢你对壬能工作做过的贡献。”
“愿我们，再会。”
进入了大门，黑羊找到了来时她乘坐的战舰，输进能源以后，承载着我们，朝着另一个世界飞去。
......
我苏醒了，醒来的时候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
刺眼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等我慢慢恢复，一双洁白的手朝我伸来，晶泪女皇微笑着拉起了我，她胸口的项链熠熠生辉。
单相思抱着我的左胳膊，轻轻哼唱着好听的歌谣，那或许不是错觉，我看到她长高了，已经能够到她姐姐的肩膀了。
侍女蝶还是背着先知，阿蛛则是捂着脑袋，归家鸟替她用衣服遮挡太阳。
我朝身后看去，数千位少女的身影挤在后方，在庞大的草原上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河流，她们兴奋的交谈声投放进这片旷野，卷在一起，朝着天空飞去。
我做的对吗，我不知道。
离开了那个舱室的她们，究竟能否在新的天地生活，我和她们的未来又将会如何，我不清楚。
但我知道，至少此刻的她们，都流露出了幸福和圆满的笑容。
“臣民们，随我一路向北。欢迎你们来冰雪的国度做客......”
晶泪女皇牵起我的手，引导着队伍。
这场故事，还远没有结束。
我再度唤起耳边的蓝牙耳机，微笑着看着大家。
“我会把我们的故事永远留下，让所有人见证这场自由未来的到来。”
“什么，你说你觉得说到这里还不够？”
“那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关于后来的故事吧。”
......
三年以后。
队伍路过东方城市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焦炭废土。黑羊的草原铁骑踏平了这座人类的城市，也让暴力冲突解决了无法调和的思想矛盾。
只是，过去的陈腐的观念，似乎也随之渐渐消失了。
于是，我们继续向北，那里被冰雪渐渐融化的北境国度，迎接了她们的女皇。
我们在那里的王国安家，休憩，回归了简单，但是幸福的人生。
冰雪国度的女皇，泪儿。迎来了她的第一个子嗣，是个可爱的女孩，从今往后，她还会生很多很多宝宝，让我们的后代枝繁叶茂。
侍女蝶在城市里的酒馆担任舞女，北境的人们没有见过这样的舞蹈，都纷纷感到惊奇。
单相思今年成年，成年的女亲王也将会有一场加冕。
千蛛姬一个人在皇家医馆里独自做着研究，和壬能公司那时候的她相比，已经消停多了，大概是因为有泪儿在所以不敢造次吧。
先知这边会有女仆照料，她平时就躺在我隔壁房间的床上，泪儿偶尔也会找她，把她当作军师对待。
那数千名少女，都在我们的安排下，渐渐找到了生活的方向。
你要说我想要回到壬能，怎么可能？
我，也是一只离群的【黑羊】呀。
【别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你只是没有找对你应该存在的地方。——陶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