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望不到头的台阶，连月盈心中很难不出现消极情绪。几息后，连月盈迈开沉重的步伐，继续登山。
【五百阶就这样，这甚至不算开始。】
旁边有弟子经过都会看连月盈一眼，自然有人能认出来连月盈，但看她似乎有正事便没有打扰。
【锻体的确重要，所有弟子都可以不用遁术登顶松山，但锻体对我的作用真的那么大吗？会不会……】
眼下的经历有些痛苦且暂时看不到回报，自然会生出怀疑。
【不，锻体既然是所有修仙者都要经历的，我自然不能例外。眼下我体内杂质过多，只是吃丹药收效甚微，应该先有强健的体魄才能巩固根基。对！根基。】
一想到变强，连月盈顿时来了精神，她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还没有那么累，而且肌肉越是酸疼，她越能感觉到有丝丝凉气在体内轮转。
【是埋下的灵气。】
缓解的感觉愈发清晰，经过的地方甚至有些舒服，但仅有三股灵气的频率实在太低，她依然需要忍受疼痛。
【一千零五十，一千零五十一，一千……】
转眼来到一千阶，连月盈正在用数台阶分散注意力，忽而发现那三股灵气一一消失，未入丹田也没离体。
【想来，这便是锻体的部分了吧，只是身体没有明显的感觉。】
同样的，连月盈早就记不清自己运转过多少个大小周天、吐纳过多少缕灵气才有这微薄的炼气六层。积土成山，积水成渊，修仙本就是如此。
于是，连月盈重引三股灵气运转功法，又经过一千阶后再次消失。她停了几息又引四气，这次居然成功了。
【第四股灵气的加入让运转的频率加快了一些，不过，酸痛感依旧，看来这些灵气不是专门缓解用的。用埋气的方法模仿凡胎锻体，创造此法的人会不会和我一样呢？】
两千阶，三千阶，四千阶……连月盈越来越接近自己心里的那个目标，终于踏上五千阶的石砖后，连月盈立刻转身坐在台阶上，咬牙切齿地揉腿。
她现在不敢往山上看，因为此处甚至没到半途。
抬起头，太阳斜挂，心中估算竟足足过去了两个时辰。
毕竟是修仙者，连月盈肯定比凡人强，可这种速度甚至比不过一些快要锻体完的外门弟子。
长舒一口气，面前突然有靠近的灵力波动，低头看去，发现赵芊芊刚刚散去遁术停在她面前。
“听其他同门说在这里看到你，说你走个山路便累得大汗淋漓，我当时还不信，方才亲眼所见，还以为看到了个凡人。”
语气中戏谑味很足，连月盈看着赵芊芊嘴角的不屑，冷哼道：“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刚被凡人打败。”
“你……”
“你什么你，我没空跟你废话，快些去凑钱，不然一个月后就把你的宝贝玉简卖掉！”
说罢，连月盈起身转头就走，赵芊芊急得跟了上去，说道：“你不许卖！我很快就能筹到五百灵石。”
连月盈没有回她，赵芊芊更急了，绕到她前面喊道：“你要是敢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即便如此，连月盈还是没理她，越过她后才传来一句话：“总之，我只等你一个月。”
这话气得赵芊芊火冒三丈，想动手，可演武场是门内唯一可以动手的地方。而且即使昨日复盘与连月盈的对决，她依然没有把握说自己再战一定能赢。
如此，赵芊芊只能郁气离去，连月盈的耳边终于安静了许多。
【多亏了赵芊芊，让我挺过重新开始爬山的那一段。】
方才经过休息，连月盈的腿放松许多，再度起身时明显感觉到腿有点软，疼痛感比之前强了不少，也就是有赵芊芊在她才要装作没事一样。
【不能休息，绝对不能中途休息。】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回，连月盈一口气登到一万两千阶时才不得已停下。
不是疼痛难忍，不是气短无力，而是她的腿在某一瞬间失去了知觉，恢复时已经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
【不行，停了就再也动不了了！】
连月盈用手撑住台阶，泪水混着汗水滴滴落下，她全身上下早已湿透，鞋子踩在地面时甚至会留下水印。路人的眼光于她而言已经毫无意义，她脑海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登顶。
其实，连月盈不止一次想用同风诀或是轻身符辅助自己，可她只要想起前五千阶受过苦，就觉得现在的退缩是否决前面的努力，便一直咬牙坚持着。
【一万两千四百四十一，一万……】
最后四千阶比之前一万多阶还要痛苦许多倍，运转功法已经成为连月盈的肌肉记忆，四股灵气入体便再收四股，除此之外只剩呼吸和登山。
三堂弟子都有看到连月盈登山的身影，在这不大不小的宗门中，有一个累得快要死了的登山弟子正在传开，结合昨日种种，他们出现了不同的猜测，大致分为三种。
受罚、练功和修为尽失。
当然，许多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不会像凡人那样嚼舌根，只有小部分人在讨论，甚至跟在连月盈附近看在她做什么。
【始终没法同时出现五股气，看来此法并非一朝一夕……便是同时有九股又如何？师父说九股才只是能全力运转而已，锻体之路道阻且长。】
想起了自己的目的，连月盈终于有勇气抬头看看剩余台阶。
【锻体，排出体内杂质，稳固根基……这些都是那个老畜生给我的苦难。老畜生虽然身死道消，但他的徒弟清炎还逍遥自在，他才是让爹娘葬身火海的真凶！】
仇恨始终在连月盈心中，却没有占到主要位置，她看着眼前的台阶，就仿佛看到自己经历过的曲折。
日上天顶又斜向西落，连月盈已经连续登了五个多时辰，中途有喝水吃饭，让她坚持下来的除了功法，更多的是意志。终于，她登上山顶。
感受着山顶的一丝微风，连月盈从不知道广场上的景色这般美丽，她走到一旁靠在树上，感觉四肢百骸没了知觉，眼前就算有灵力波动也不想去管了。
“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此话三分疑惑七分埋怨，抬头看去，竟是一袭白衣的越依萱。
“弟子里数你最不省心。”说罢，越依萱一招手，连月盈顿时漂浮起来，在几个弟子的注视下飞向广场的另一边，那里是医馆之所在。
仙门的医馆自然与凡间的大不相同，但一样的是浓重的药味，这种药味勾起连月盈幼时的回忆，她仿佛躺在娘亲的怀抱中，在医馆接受诊断。
只是喝药对她来说稀松平常，针灸更是家常便饭，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按压穴位，那种肌肉的痛钻心入骨，根本没法忍受。
朦胧间，连月盈只听到有人说了几句话，自己便被带到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然后有人褪下自己那身早就被汗水浸透的衣裙，在些许灵力波动下，自己进入热水中。
周身的温暖刺激着连月盈的四肢百骸，丝丝酸痛让她感到无比舒服，甚至不自觉地呻吟出来。
见状，越依萱翻了个白眼，看向身旁的蓝衣女子说道：“已经很久没见到对精进修为这么渴望的弟子了，昨日她听到自己根基不稳难入仙途时，那表情简直像是要杀了她一样。”
蓝衣女子笑了笑，说道：“呵呵，你当初不也是这样吗？有个师姐说你资质一般，难正大道，就被你拉到演武场打了一顿。”
“哼，一百多年前的事了，你记得那么清楚干嘛。”
“怎能不清楚，那时我正在医馆帮忙，就见你提溜着那个受伤的师姐过来，一问居然是你打的哟。”
“不提也罢，反正那个自认比我资质高的师姐根本结不成金丹，早就耗尽了寿元。”
越依萱毫不在意地说着修仙者非常忌讳的话题，蓝衣女子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走到浴桶前，伸出手指点到连月盈白嫩的香肩上，皱了皱眉。
“她周身肌肉濒临崩溃，气血淤阻，早就应该倒下了。”说着，蓝衣女子回头看向越依萱，皱眉传音道：“你把那个邪功给她了？”
“邪功？道盟的老迂腐脑子不好使也就罢了，你云濛百年的医道是假的不成？”
两人对这件事各执一词，讨论过几次都未能达成统一。云濛知道此法并非真正的邪功，只是道盟觉得此法太过危险，她也如此。
“埋气脱胎，听着容易，可途中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和痛苦，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我自然清楚，而且……”
传音暂停，越依萱转而将目光投向呻吟着的连月盈，张嘴说道：“而且，她做得比我还好。”
见状，云濛知道越依萱的意思，无奈地叹息道：“我施术的费用暂且不说，那浴桶里的药材是不是该给我结一下。”
“她昨天刚发了笔横财，找她要去，我又没让她一口气登顶。”
云濛与越依萱相识多年，不难听出语气中有些许青出于蓝的感叹，见她拂袖而去，云濛只能苦笑着看向连月盈。
“唉，真不知道你摊上这种师父是好是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