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风呼啸不停,摧寂万物生灵。明明是无形之物,却能阻拦光线,反倒掠夺温度这点和寻常风一样。
连月盈控御大块死曜石小心翼翼地伸进黑色劫风中,同时牵引灵玉在其周围炸开,纯净的灵力瞬间点燃死曜石。
这里的死石和死曜石都是在劫风的作用下产生的,本身不怕劫风,只因死曜石极为亲和灵力,这才有了变化。
吸收了纯净灵力的死曜石内部在黑色劫风中散发墨青色的微光。很快,光芒忽明忽暗,连月盈立刻收回来,用神识和灵力不断敲打死曜石,让其慢慢变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如她所料,足够适合的极端都可以炼器,死曜石的确变得修长,可她以一颗灵玉的代价才堪堪改变了一点点。
这就像吹糖人,要在糖没有冷却的情况下吹会烫得手拿不住。亦如劫风内使不得神识,拿回来又保持不了活性。
“吹糖人好歹有工具代替手,什么东西能代替神识呢?”
连月盈心念身家法宝法器无一可用,思量时忽闻鸣风之声,眼看着无风场矮了一截。这一变化不禁让连月盈再视周围,发现无风场的范围也小了一圈。
连月盈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望头知尾,这无风场迟早会彻底消失,若不提早想办法,连月盈必死无疑。
死亡的危机萦绕在心头,可到了这个时候,连月盈居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踩着的黑色地面。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似乎确认自己所处的位置能让她冷静下来,旋即,她看到了自己残破沾污的衣裙。
“脏兮兮的不像我。”
自语间,连月盈将下衣、中衣和外层衣裙尽数脱掉,脱下来的衣物被丢到劫风中瞬间被分解成尘埃消散。
“您可真厉害,但我可没那么好欺负。”
话落,赤着身子的连月盈好好清理了一下血渍,在储物袋中重新挑了一身穿上。
“这才是我连月盈。”
说罢,她走到无风场边缘慢慢闭上双眼,感受着劫风几乎贴着脸前吹过,忽而施展同风诀。
流风起旋汇于眼前,一念之下冲进劫风中。结果可想而知,一个普通的遁术就算被她玩出花来也弥补不了修为的差距,可她并非要扰乱劫风,而是感受其动向。
【呵呵,我道劫风有多么高深呢。寻常风是空气的变化,呼吸亦然,说话亦然。劫风是灵气的变化,修炼亦然,施法亦然。既然本质上都是流动之物,我合灵同风,岂不是空气和灵气一同变化?便是力薄了些也和劫风同样高深。】
连月盈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轻声自嘲地笑了笑,却没觉得原理是错的。如此,她再次施展同风诀,数个细小气旋如臂使指,绕着她盈盈一握的柳腰转了一圈,吹得丝带左右摇摆,三千青丝迎风飘扬。随后气旋被她挥散,转而沟通起劫风来。
【好狂燥的流动,只剩这么点儿也这般桀骜不驯,可惜我修为低微,不然定叫劫风臣服于我。】
不过,连月盈做不到使其臣服,却能凭借同风诀尝试了解劫风。可连月盈刚刚接触黑色劫风,却听到一段奇特的声音。
“苦成圆道,隐世为仙。夺天造化,无汝无乱。”
事实上,连月盈听到的并非人话,却在脑海中回荡时转化出这段含义,以至于她没法记下那声音是什么样的。
【什么……】
连月盈刚有此念,突然出现的巨大威压让她窒息。虽然还站着,但全身完全不听她使唤,耳边再次回响方才那句话。
【无我无乱?我做什么了?不对,只是尝试了解劫风哪至于夺天造化,这劫风原本是冲鼎心真人的,应该无他无乱。】
连月盈知道的太少,没法理解这话的意思,只知道劫风是天劫的一部分,故而猜测多半与老天爷有关。
然而,没等连月盈思考太多,突然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个人影,站在黑色劫风中竟毫发无损。
【莫非是元婴大能?】
连月盈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感觉他出现后周身威压一扫而空。可重获自由的她也不敢动,对那位大能恭敬拱手道:“晚辈见过前辈,不知前辈能否带晚辈脱此困境。”
“仙路在何方?”
浑厚的男声不属于连月盈认识的人,就是这一声,黑色劫风突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鸣风神鸟正好定格在她面前,整个世界仿佛只有那个男人和她能动。
【仙路在何方?我就是个筑基期,你问我?】
心里这么想,连月盈却不敢这么说,她依然颔首道:“晚辈修为浅薄,不知前辈所指。”
“竟是个一点想法都没有的人听到那可笑的天音,可悲。”
【他到底是什么修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还知道我做了什么听了什么。算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就这样糊弄过去吧。】
连月盈道心很稳,她有自己的答案,却不太敢随便说,笑道:“前辈行行好,晚辈被困此地,无法脱身才尝试沟通劫风。”
“劫风……我且问你,仙路在何方?”
男人的声音显得有些迷茫,没有明确的情绪。连月盈不想放过这根救命稻草,思来想去,还是如实答道:“仙路就在脚下。”
“脚下?”
忽而,男人的声音变得稚嫩,闪现到连月盈身前踩了踩死石大地。
连月盈终于能看到男人的长相,只见他披头散发,胡须杂乱无章,显得很老气。偏偏面上没有皱纹,脸色很是红润,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只可惜那与乞丐无二的气质毁了长相。
再看着装,配合其不修边幅的是脏兮兮的破烂衣服,但能依稀看出来这件衣服之前很是华贵,倒是很配那高大的身材。
【真是个怪人,倒不奇怪,活了那么久,有些疯癫实属正常。】
一念至此,连月盈还不敢动,却见怪人踩了踩死石地面,似是没发现什么,又走上前推开连月盈,踩在她之前在的地方,这才迷茫地抬头看向连月盈。
“仙路不在这里。”
【啊?这怪人听不懂我说的什么意思?】
“晚辈的意思是……”
话刚说一半,怪人突然抓住连月盈的脚踝,将其提起来。高腰裙的裙子直直倒扣在脸上,所幸她不像黎娘那样裙子下不穿裤子,没因此走光。
怪人盯着鞋底看了几息,无趣地将她丢下。而差点脸着地的连月盈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老老实实爬起来没说什么。
怪人强到连月盈根本不敢有情绪,她很难想不出可以做比的人。如果说金丹后期的越依萱与连月盈是巨人比婴孩,怪人给连月盈的感觉就像她是掉到茫茫大海中针一样微不足道。
“你骗人。”
“我的意思是修仙者走的路就是仙路!”
连月盈没时间说多余的话,她怕这怪人暴起杀人,赶忙解释。怪人愣了一下,茫然道:“气海筑基、灵海结丹、破丹成婴、洗天化神、蜕凡合体、隆道渡劫,之后呢……”
连月盈只知道元婴,后面的都是第一次听到,激动之余也有些迷茫,却不怎么害怕了。
【听他的意思怕是所谓的渡劫期大能?原来鼎心真人经历的甚至不算天劫,不敢想象真正的渡劫是什么样的……按说渡劫之后应该得道飞升才对,他问之后是什么,莫非这世上真的没有仙?】
不过,正如连月盈之前所想,便是没有仙她也不会迷茫。
“晚辈的意思正是如此,世上本没有道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亦如人不是一开始就会修仙,如何修仙也是前辈们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前方无路正是开拓之时。”
“开拓……”
一声轻叹落下,连月盈明明看着怪人,却没发现他什么时候消失的,当周遭重新开始流动才反应过来。
【化神、合体、渡劫,前人已然将路踏到这里了。】
连月盈被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不仅因为了解到更多,怪人的通天能力也深深惊到了她,良久才缓过神来。
“不对!你倒是带我出去啊!说那么久都白说了,动动手就能救人,光记得问仙路了是吧!”
连月盈感觉那怪人不在乎这些,抱怨一句发现确实没人管她,这才冷静下来看向周遭黑压压的劫风。
【怪人说那是天音,证明我的确沟通了劫风……渡劫期能轻易停滞此方空间,如此大手笔怕是颠覆世界也易如反掌,便是强如八大宗门也没到这种程度,他是谁?】
发呆片刻后,连月盈被再次缩小的无风场惊醒,赶忙施展同风诀沟通劫风。一如既往,劫风难以被控制,却并未向连月盈展现出敌意,或者说,敌意没那么重。
如此,连月盈先带着大印走到黑色劫风边缘,沟通外层劫风的同时尝试将手伸了出去,劫风一如既往地呼啸而过,却没有激起千层浪。连月盈又尝试伸出更多手臂,直到整个人安然无恙地站在外层劫风里。
【我成功了!】
连月盈慢慢向外走去,拨开劫风终于看到外界,山水草木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幽静,久违的青草芬芳让她感到无比舒适,她不禁张开双臂拥抱天地。
“怎么样!老娘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