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山宗,连月盈洞府。
黎娘有些担忧地看着盘坐在聚灵阵中眉头紧皱的花溪,想劝却不知道怎么劝。
那日,花溪见黎娘自己回来,黎娘想着要不要瞒一下,可就是这一想就被花溪看出端倪,黎娘不得已说出了种种遭遇。
只是说,黎娘其实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可花溪听后默默地说了句“不怪你”,便是黎娘也能听出来她话里埋怨的意思。
连月盈不在,仅仅炼气期的花溪俨然成为洞府的女主人。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知自己修为不够无力寻人的她只能让黎娘多找点线索,自己则没日没夜地盘坐修炼。
本就在炼气九层已久的她,配合功法、丹药和聚灵阵,不知怎的突破到了炼气巅峰,只留七窍周围已干的血迹略显骇人。
老实说,即使黎娘的修为强花溪很多也没用,气场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花溪只有在连月盈面前才是那副悠然温柔的模样。这导致黎娘几番劝她不要伤害自己,却被花溪几句话说了回去。
不过,黎娘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深知不能让花溪有事,没出什么大问题便暂且看着,可今日实在有些奇怪。
明眼得见,花溪周围的天地灵气极为暴动不说,她的面色也愈发红润,却是那种病态的血红。
黎娘好奇地凑过去看看,还没临近就感觉花溪附近阴邹邹的,可现在明明是正午时分。
种种异常都表明花溪没在正常修炼,黎娘绕到花溪后面,赫然看到一只红色的蝎子正倒挂在花溪的后脖颈上。红蝎的尾刺深深扎在娇嫩的皮肤中,一股股血红不断涌入其中。
尽管被衣服阻隔看不到躯干如何,可花溪的手和微微露出的脚脖足以证明蝎毒已然顺着脊柱如一张大网扩散至全身。
要不要阻止花溪呢?可她好像就是修这类功法的,说不准没什么问题……怎么办怎么办,算了,还是去找云濛过来看看吧。
于是黎娘连忙动身前往医馆,却看到了许久没出现在门内的越依萱。
“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般惊讶做甚,我还不能回来吗?”
越依萱毫不在意,可从她略显虚弱的气息来看,树海之行绝不轻松。黎娘养成了习惯,乖乖把刚才因为惊讶没行的礼补了回来,这才看到越依萱手上拿的东西。
“那是密信!在阿盈手上,是阿盈回来啦!”
程仁丢给连月盈时自然被黎娘看到,她喜出望外,散出神识在医馆中寻找连月盈,除了惊到几个受伤修养的筑基期以外并没有发现连月盈的身影。
云濛感觉到黎娘干了什么,刚想出言制止,黎娘就已经将神识收了回来,近前说道:“阿盈肯定在更隐蔽的地方对吧,她还好吗,一定没问题的对吧!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和她没走一条路,错过了,她现在已经回洞府了也说不定。”
黎娘的话非常乱,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怎样,看着水灵灵的金瞳中仿佛要哭出来,饶是云濛想说她也没开得了口。
这段时间云濛也很担心连月盈,而越依萱看似平静,不过是在晚辈面前装装样子。要知道,她刚回来时听到云濛说此事,直接去青林派门口叫阵了一个时辰,把孙岚山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可对方就是当缩头乌龟她也没办法。
“慌什么,明明筑基了心智一点长进都没有!盈儿是我寒雪之徒,能钻进摧灵罡风中肯定有她的计划。”
说着,越依萱晃了晃那封密信,十分肯定的话语的确让黎娘冷静下来,旋即注意到云濛手上的紫色缎带。
“那是阿盈的彩缎。”
黎娘伸出双手冲向云濛,一副小孩子要糖的样子。
“还算有长进,放以前估计直接上手抢了。”
越依萱似是嘲讽一下,可熟悉她的云濛知道,这是她心里无法平静才乱说的胡话,平常的她哪会像现在这般话多。
云濛叹了口气,将彩缎递给黎娘,黎娘下意识嗅了嗅味道。上面残留着云濛手中点点药味,剩下大部分都是连月盈的发香。
久违安心感弥漫开来,若是四下无人,黎娘保准会倒在床上,抱着彩缎美美地小憩片刻。不过,连月盈的发香勾起了她脑海中的许多片段,让她猛然惊醒的便是那团能摧毁一切的罡风。
看着黎娘如此,越依萱就是心再乱也说不出话。她曾去劫风附近看过,依靠亮雪留青衣和护御法宝,她能勉强穿过外层劫风,可黑色劫风是让她神魂都为之畏惧的存在。更让她心惊的是,在黑色劫风边缘也看到连月盈的存在。
越依萱不得不怀疑是青林派的人扯了谎,所幸出去看一圈回来,云濛就受到了道盟扶摇送来的彩缎包。
眼下,看着黎娘好像要哭出来似的,越依萱给云濛使了个眼色,云濛便知越依萱想劝却不好开口。
“好了,小月盈既然能送东西回来就证明她没事。更何况彩缎里面还有她递的纸条,上面有说她一切安好,只是暂时有事脱不开身。”
依云濛的话,黎娘的确看到彩缎里面的纸条,没看过连月盈字迹的她心里也莫名涌现熟悉和安心,也终于想起了异常的花溪。
“对了,我来这里是因为花溪好像出了点问题,想找云濛前辈过去看看。”
闻言,越依萱和云濛对视一眼,既无奈又气愤道:“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
云濛没说什么,收起密信和彩缎,起身带上黎娘,随越依萱来到连月盈洞府前,由黎娘开门,三人速速进入。
花溪依旧盘坐在聚灵阵中,只是皮肤上的血红比黎娘走时还甚,胸前的衣物不知何时被敞开,露出些许酥胸的同时,也让人看到心口上挂着的已经干枯的守宫。
见状,云濛近前查看,确认了守宫和蝎子的种类,又在眉心处发现了些许毒液的残留。她当即用右手按在花溪的头上,左手剑指分别点在眉心、天灵和气海穴上。
只见云濛的手指刚刚离开气海穴,花溪便猛然张开口吐出一大口鲜血。那血红得可怕,落在石头地面上顿时腐蚀出一个小坑。
“还好……花溪,你可知若用赤毒蝎的烈毒替换透岩蝎的骨毒,你体内就会出现两种烈毒,你如何把握得住毒种失衡带来的威胁。”
花溪睁开双眼,眼白布满了血丝让她看起来尤为可怖,看到眼前的云濛,却因毒气攻入全身没能注意到后面的两人。
“我当然知道,也能把握得住。”
说着,花溪再次闭眼,喝道:“请蝎,合血大畅!”
“你若这般疯癫,我一定让盈儿重新考虑和你的关系。”
越依萱的话让花溪猛地睁眼,七窍流血的同时却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挣扎着起身,看到一脸严肃的越依萱和十分担忧的黎娘,这才冷静一些。
“前辈的意思是……”
云濛起身拿出彩缎,花溪立刻就认出这是连月盈的东西,刚想伸手接过来,云濛却把她按了回去。
“是小月盈来信不假,但别急,先将毒逼出来再说。”
闻言,花溪眼中重新有了光,欣喜若狂的她连忙坐下运转功法,烈毒缓缓从她周身毛孔变为毒气排出。
云濛丢了个法器吸纳毒气,而后走回越依萱身边叹了口气,越依萱看着妖异非常的花溪,不由得看向云濛。
“你知道她修这邪功?”
“还好,《五毒合身经》不算邪功,运用五毒产生的烈、幻、蚀、骨、灵五个毒种,在体内能达成微妙的平衡。”
听到云濛解释,越依萱放下心来,可看着花溪的样子始终觉得怪异。见状,云濛接着说道:“你不常与毒物打交道,接受不了实属正常。《五毒合身经》的创造者是个难得的天才,此番门内大比的魁首也不见得能从修炼此法的花溪手里讨到好。”
越依萱不关心强与不强,她看着花溪,说道:“彼时去山下,这小姑娘还只是个先天有缺的苦命人。云濛,你早就知道她修炼此法,不曾制止?”
“怎么制止?小月盈比你还野,花溪能安稳到哪去?现在最安稳最省心的就是黎娘了。”
突然被提到的黎娘笑了笑,不知道两人话里的意思。越依萱看了一眼只有叹息,可云濛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一说到这儿你就缩,怎么从来不敢和小辈们说说寒雪仙子在外的疯狂事呢!”
越依萱自知有愧于云濛,只能摆摆手不做答复。云濛只能冷哼一声,抱膀在一旁看着花溪的变化。
不多时,花溪的肤色恢复正常,随着最后一口浊气被吐出,她满不在意地拔掉后脖颈上干枯的赤毒蝎,起身走到两人面前。
“晚辈拜见两位前辈,方才说到连姐姐的信……”
云濛没多废话,将彩缎丢给花溪。花溪细细读过后,多日来的苦闷终于得到解脱,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我就知道,连姐姐肯定会没事的。”
然而,只有捂嘴无声哭泣的花溪知道,自己究竟何等煎熬才铤而走险,想用双倍烈毒加快修炼速度。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云濛白了越依萱一眼,个中感情,越依萱明白,只能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神,最后看向花溪说了句话。
“你学盈儿的癫,也该学学她的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