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佐川瞳很早就注意到了自己与别人的差别。
小学时,有佣人专车接送,自己从来都没有机会与朋友一起结伴而行,回到冷清而空旷的别墅中,只能在网上聊天解闷。
冬天是她最喜欢的季节,城市里铺上了一层轻软的银装,像是来自冬之精灵的馈赠,即使不解风情的人们会想方设法铲去它们,但在校园,还是有片刻欢愉留给孩子的。
“哈哈哈…”
“羽生!发什么呆啊?快出来玩啊!”
雪是那样的洁白,小孩子也是那么的纯洁,他们并不会因为有名的姓氏而对获取快乐有所顾忌,尽情的在学校中奔跑、玩耍,即使不小心滑倒,佐川瞳依旧笑得那样开心。
“你在干什么,羽生瞳!”
父亲羽生亘从车上走了下来,看着她的狼狈模样,坐在地上、衣裤上沾满雪和泥点,完全没有一副大小姐的样子。
不知为何父亲会突然到来的瞳,笑声戛然而止,被父亲拽着胳膊,在所有同学惊愕的目光中被带走,她带着哭腔不断道歉,依旧没能让父亲消气。
“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就不该让你在外面上学的,果然沾染上了低劣的习俗!”
回到家后,听到这句话的瞳伤心欲绝,再怎么哭求也没有用,父亲羽生亘就是这样顽固不化的人。
她被强制退了学,并请了家教辅导功课,亘为瞳制订了每日学习计划,数学课、物理课、政治课、财经课、英文课、中文课、历史课、计算机课…分单双周轮替进行,除特殊情况外不得外出。
之后的几年时间内,她只能依靠网络来社交,像这样的日复一日,不知过去了多久。
偶尔会有其他有名望的人来家里做客,其中也包括了凌神惟雾,也只有她是父亲所认可,可以与之交往的好朋友。
“还不错嘛,这里的花园虽然没有我家那样绚丽多彩,但是很多实验品种的确让我耳目一新。”
瞳兴奋的拉着凌神惟雾在自家参观,把自己的王国中的每一个小小奇迹展现在她的眼前,唯雾一副高傲的样子巡视着周围,目光饶有兴趣的落在她身上。
“看你一副诚恳的模样,我说,要不要做本王女的朋友呢?”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只要献上你的忠诚。”
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暂时离去,回来时抱着一株正值开放期的鸢尾花,从其形态与叶来看,一定是被人悉心照料过的。
“这是我养的小花,它比其他花长的都要特别,送给你怎么样~”
唯雾毫无波澜的收下了,此后她也时常来找瞳,分享自己在外的各种故事,瞳也十分感激,每次都会帮她完成学校里的作业。
她并不知道唯雾眼中的“朋友”等同于“奴隶”,也不知道自己的小花究竟是活着还是被丢弃了,只是认为,朋友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
唯雾帮她保密,从不见天日的房间中逃出后,找到新学校,换新姓氏,糊弄过搜查的人,让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唯雾重视自己才这么做的。
“瞳!为什么昨天的高数作业没有交,就是因为你,害的我被老师点名了!”
“对不起…我不会再忘了。”
“不要再让我看见你犯蠢,也不要再让纪检部的人把我的名字记上,她们天天都在我耳边嗡嗡不要干这不要干那,就像烦人的蚊子一样…明白吗?不明白的话就让你父亲明白去吧!”
即使知道唯雾从小说话不好听,但在学校中度过一段时间后瞳才发现,“朋友”并不是像唯雾所说的那样,她发觉自己被操纵,沦为一个工具人时,已经太晚了…
“这是…真的吗?真的能让我当做你的朋友吗?”
被人围绕在中央,令自己羡慕不已的三月弦,居然想要和自己做朋友,而且如此容易。
这样的经历还是第一次,不像唯雾那样只想要“索取”,三月弦确是一直在“给予”着他人什么。
这究竟是偶然,还是幸运呢?沉溺于幸福之中的佐川瞳在小巷口处偶然间听见了这样一道声音。
“你总算交到了真正的朋友,这样的经历就像漫步在伊甸园中,是很罕见的强大幸福感呢…”
“然而,你还真是不幸啊,三月弦并不信任你,她比唯雾还要狡诈,对你隐瞒了很多事情…”
佐川瞳望着深邃的小巷,并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让她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不可能…为什么?”
“因为她嫉妒你啊,明明没有能力,却得到了自己梦茹以求的东西。”
“三月弦前辈的确隐藏着能力,不想告诉别人,却见到像我这样的人当上了风纪员,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本以为自己能偷偷在阿列努尔的学校生活,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然而不管在哪里都没法交上真心的朋友,自己最后还是要像对待唯雾那样,用卑微的态度去谄媚讨好的话…
“那还真是不幸的命运啊。”
瞳失了魂般走入黑暗的小巷,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片瓣花,如同蝴蝶般在空中珊珊起舞,最终落到了瞳的面前,被她用手接住。
接着,花瓣像是融化在了她的手中一般,变为一道漆黑的印记钻入了他的身体当中…
“让‘厄运’都聚集过来吧,这样,世上就只会剩下‘幸运’了。”
②
唰唰—
伴随着匆忙的脚步声,灌木脆弱的枝条被折断,三月弦快步穿梭在树丛中。
“啊啊倒霉倒霉—!”
“吼—!”
又差一点,野狼三天没吃饭似的朝自己扑来,三月弦差一点就被锋利的爪子勾到。
“为什么城市郊区会有狼啊!”
在光线暗淡的树林中,她只能胡乱窜逃,好巧不巧,在扭头观察那只狼的同时,脚下出现了一道露出地面的树根,将三月弦绊倒在地。
野狼看准猎物被绊倒的时机,飞身扑向她,然而还没来得及咬断猎物的喉咙,自己的身体却不知为何飞回了起跳时的原地。
“逆熵者(Antientropy)!”
三月弦发动能力,为自己争取了时机,从旁边随手捡了根木棍握在手中当做武器,在野狼再次扑向自己时,她咬紧牙关,定睛聚神,像打棒球一样,一棒打中了狼的脑袋,将它敲昏了过去。
“这下就…”
看着身体抽搐的野狼倒在地上,三月弦这才发现周围布满了类似月牙状的光斑,石头上、土地上、树干上…到处都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持续这么久,但这也是日食下会出现的奇景之一:“月牙树影”,原理好像是小孔成像之类的。
不过这些月牙光斑并不像正常的树影斑斓,倒似一个个眼睛在盯着她看。
“嗷呜…”
树林深处似乎有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好像看见有几只红色的眼睛。
不知不觉间,周围又多出来了两头狼,在仅有的几束残光下还能看清身形。她早该想到狼一般不会单独行动的!
“喂喂…不要这么倒霉吧。”
三月弦顿时脑袋一片空白,但是狼已经张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寡不敌众,她只好带着木棍,转头继续跑。
“呜啊,我这一辈子没什么特别的天赋,只有跑的特别快了!”
回想起自己在阿列努尔上学的这几年,被确定为无能力者后便一直接受‘能力开发课程’。
能力开发课程便是打着上至开发大脑,激活超能力,下至提升智商,有助于学习的美名,实则是静脉注射不明药物或者戴耳机听特定频率的音频之类。
三月弦接受不了那样浪费时间又糟蹋身体的课,便翘课了,转而去参加“无能力者潜力激发实验”,结果却是各种智商和体能的测试,听说后期还会有“念力折汤勺”这种考试。
仔细想想,从出生就有未知能力的自己,先后就接触到超能力、魔女诅咒、魔法狼尾猫之类的东西,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的难道不好嘛!
看来自己的一生注定不太平稳啊。
“哇啊啊—!”
前方是山丘的下坡路,大概看一下就知道是三、四十度的斜坡。
魔物狼在后面追的很紧,虽然不清楚奔跑速度,不过…
“这种速度跑下去,最终会像落石一样滚下去,然后狠狠地砸到下方的马路上吧!”
一但三月弦减速,连挥棍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便会被野狼恶狠狠的咬上一口吧,要像之前实验一样急转弯吗?还是要一直靠没有伤害的能力拖延住它们…
“那就干脆从这绝对高度几十米的斜坡跳下去吧!”
没有一丝犹豫,三月弦接近斜坡边缘时一跃而下,双脚落在斜坡上,并尽力维持身体平衡,否则上半身会向前倾,最终滚落下去。两匹狼也一样,她回头看了一眼,一只狼的尖牙便险些咬到她的腿。
就在这时,三月弦在接近半山腰的时候,用力向下一蹬,从斜坡飞跃到了半空中,两匹果然狼也跟着她跳起来。
“坏家伙,果然跟着跑下来了啊。”
然而…三月弦是右脚起跳,身体尽力向左方偏离,与两只野狼的飞跃轨迹产生了偏差。
“斜坡抛物…”
猜测自己很可能会滚下斜坡时,三月弦便联想到了以前学过的物理题。
“质量越大的物体,抛物线弧度越小,下落轨迹就会与质量小的物体下落轨迹产生交错。”
她的体重终归比狼要大,因此,在狼跃到半空的同时,三月弦发动了“逆熵者”的能力,但是作用对象是自己。
片刻之间,三月弦的身体以违反物理规则的运动,沿着跃出的轨迹原路返回,而两匹狼的身体却仍然在向前下落,即便张大了嘴、伸出尖爪也无法够到回返的三月弦了。
“额啊—!”
脚踩到之前的斜坡上,身体恢复了起跳前的状态,不过接下来的“结果”,是三月弦自己的选择,她用脚紧急刹停,并转身抓住斜坡上的野草,将棍子定在泥土中,防止变成人肉滚石。
还好野草扎根够深,但是做出这样的动作却让三月弦的踝关节感到一阵疼痛。
眼看着摔到下方山路上,然后因为惯性滚落到山谷里的魔狼消失不见后,她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三月弦一点一点的从坡上爬到柏油路上,希望在能在天亮之前遇到一位好心人搭车回到宿舍。
“不知道小狼有没有遇到危险,还有莫里西那家伙…”
三月弦在环山公路上漫步着,天空中的日食仍然停留在之前的状态,周围空无一人,仿佛这一片山区被看不见的薄膜给遮蔽了起来。
这种不详的感觉,让人感觉简直就像…
“魔女的诅咒?”
三月弦的目光停留在山下,某座破破烂烂的老教堂之中,有强大的诅咒气息从那里传来。
这种气息,换作莫里西的话,应该很容易察觉到吧?
还是说…他们已经陷入危险之中了!?
“不好!我得快点赶过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