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光将你的眉眼衬得柔和，你的声音更柔和:"你要是问我，我一定说。"
我避开这个话题，清了清嗓子:"那个情书，我向你和许一一道歉。"
"我，我没有要说的了。"，黑暗中，我控制不住心脏的狂跳，只能让自己再次说谎。
你依旧穷追不舍，向前走了一步:"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我现在可是一只铁树开花的怪物。"
我想起那年第一次见面时的乌龙，不由得笑出了声音。
我咬着唇，将脚边的鹅卵石踢得哗啦啦响。我说:"作文比赛先输我几次看看。"
我说完就有些不好意思，趁你说话前，提着裙子跑走了。
草丛里的蟋蟀此起彼伏，仿佛在嘲笑我的心动。
06
江喻，我想，那大概是我们寥寥无几的平和时光了吧。
假面舞会后的那个暑假，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你妈妈中标了我爸爸公司的项目，你终于可以飞往维也纳看一看音乐天堂。
比如，我爸爸和妈妈离婚。
比如，我爸爸的再婚对象是许一一的妈妈。
江喻，我说过，我无法爱你，这世上，许多人只允许我恨你。
我和妈妈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去南浔的前一天。我见到了许一一，她换下了以前朴素的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穿一件绿丝绒裙子，明媚得像不可一世的斯嘉丽。
"老天不会总帮你的，你不会总是好运的。"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许一一歪头笑着看我，她突然皱了眉:"廖心染，你认识我这么久，难道不觉得我的长相像你身边某个人吗？"
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不大却很亮，笑起来总让人觉得狡黠。
无数细节在我脑中穿起来，穿起一个痛苦的真相。
江喻，你看，我多蠢，竟忘了爸爸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这样一双让我妈妈一见钟情的眼睛。
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粗话:"龌龊不堪。"
可许一一丝毫不在意，她看着天边夕阳，说出了足让我痛苦一生的话。
"廖心染，你以为，江喻和我们认识这么久，这样龌龊的事，他一共知道多少?"
07
江喻，如果假面舞会那天我没折返回去，我肯定会指着许一一的鼻子骂她挑拨离间。
可是我没有。
因为她讲述了一个事实，连挑拨离间都算不上。
那天我提着裙子跑走，却在半途中发现自己掉了一只钻石耳环，就沿着小路找回去。
法国梧桐的树影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有两个人在树下争执。
"喻哥，你和廖心染没可能的，要是她知道江姨和我妈妈做的事的话。"许一一低头绞着白纱裙，没再说下去。
天边的云遮住了月光，我只听见你说:"大人的事，和咱们三个无关。"
江喻，你那么单纯，你以为和我们无关，难道别人会让我以为和我们无关吗?
其实不止许一一找过我，你的妈妈在她之后也去南浔找过我。
她一身一脸商人的市侩，和你干干净净的气质大相径庭。她告诉我，她一直想跟我爸爸合作，只是一直不成功。后来她偶然得知许一一妈妈和我爸爸的旧事，再看见许一一的长相，就明白了七八分。
你妈妈惯会找人的弱点，她知道我妈妈带着我二嫁，又丧失了生育能力。爸爸的心结就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找回亲生女儿的那天，我爸爸亲手和她签下了三年的合同。
江喻，你看，血浓于水，总是羁绊。
她临走的时候告诉我，第一次见面时，是她先看见我在路边吃樱桃，才让你抱着小七从我身边路过。
江喻，你看，我们的回忆坍塌下来，埋葬了无数次回眸和擦肩。
后记·江喻
江喻第一次遇见廖心染的时候，他并不想去靠近那个抱着樱桃大快朵颐的女孩。可妈妈说只要跟她说话就给江喻买新款飞机模型。
江喻走过去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那个小女孩吐出的樱桃核，他脚下一滑，怀里的小七收到惊吓，就扑到了那个女孩子身上。
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哭得那样认真，更有趣的是，她吞下了樱桃核就以为肚子里会长成樱桃树。
江喻第一次哄女孩子，他当机立断地就把手边的一颗樱桃连着核吞了下去。他想，这样可爱又有趣的女孩子，他就算变成怪物也想当她的朋友。
可是他不能待得太久，一一妈妈常年在外，他要赶在天黑前去陪着怕黑的许一一。
他再没有见过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姑娘上得是贵族小学，他家境一般，只能上离她十公里远的普通小学。
幸运的是，他小学成绩优异，考上了她就读的那所初中。可是，那个小姑娘似乎还记着小时候樱桃核的仇，动不动就和他较劲。
可他一直知道，那个小姑娘看似张牙舞爪，其实色厉内荏。他请教过好兄弟蒋澜，蒋澜告诉他，这个小姑娘娇养着长大，表达好感的方式也和别人不同。
江喻听到这样的回答时，着实松了一口气。他很想做她的朋友，做她的好朋友。
可这个小姑娘是在不按常理出牌，她竟然顶着许一一的名字，给他写了一封告白书。她大概不知道，江喻也无数次读过她的文章。所以，当看到最后一段的行文方式是两个分号分层，再用叹号结尾时，他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暗暗地骂她做小骗子。
江喻心中廖心染最美的样子是那条绿色丝绒长裙，她跳圆舞曲的姿态极美，像是天鹅凫水。
他不是不知道那些事的，偶然的一次，他听到了妈妈和许妈妈的对话，她们谈论许一一的身世，他才知道原来许一一是廖心染爸爸的亲生女儿，而廖心染是她妈妈二婚带来的孩子，极不受爸爸的待见。听到那些话的时候，他竟然有些心疼他心里的小姑娘，她看着张牙舞爪，其实是将伤口藏起来舔舐。
江喻也曾怀疑过，他和廖心染未必能走到最后。可是他不敢面对事实，面对真相，他像鸵鸟一样骗了自己九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