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就在网络上看到过小夜的自拍视频。很漂亮的女生。五官的尺寸和皮肤色泽之类的标准项自不用说,虽然也不像某些网红那么夸张,但样样都在80分以上。我印象里我读高中时可很少能见到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这样说好像显得我有点以貌取人。但其实我接受她的告白时,她还没给我发过照片或视频。我几乎是不太在意她实际上长相如何。
又或者,我不敢对我们彼此的未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无形中降低了标准。
最后得知她那么可爱的时候,心中有种幸运的感觉。但也害怕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之间的感情迎来终结,自己会承受更大的痛苦。
于是,当我走向玄关,准备打开房门时,我再次提醒自己:“把她当作普通异性朋友就好。”
普通异性朋友这个概念本身就不成立吧?
我咬咬牙打消了心中争辩的声音,旋转房门上的旋钮。
站在门外的无疑就是她。样子和网络上差不多。看来她说自己拍照不用美颜不是说谎。但我依然感到陌生。也许是因为我太久没有和现实的女生面对面站那么近。
虽然有些害羞,小夜还是很快调整出友好的表情,并对我很自然地招了一下手。“初次见面,静海蓝同学。”
“不要那么拘谨。按照网上你的做派来就好。”
我指的是我们在网上聊天时,她毫无顾忌的各种骚话,暴论,时不时又突然返璞归真,变得非常纯洁,甚至我转发一个孙笑川的表情包都要批评我。
她歪了歪头,似乎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只是“嗯……啊……”地应了几声。
我请她进了门。“不用换鞋了”我说。“但是今晚要在你家留宿啊?”她跨进来,把背包放在了进门玄关的矮柜上。“我家二楼和三楼的卧室是木地板,光脚进去就好。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吧,晚饭还要一段时间。当然如果你想来厨房帮忙,我也不会阻拦的,但是说不定会被邻居大妈看到,然后说悄悄话哦。”
“谢谢款待啦,我并不擅长做饭。晚饭拜托你啦。把我喂饱哦。”
小夜刚进来我家的时候,我确实觉得她是个比较木然的少女。直到现在说了点俏皮话,才让人觉得有些许活泼。不过即便如此,她的说话声调依然是平缓而去感情的,仿佛自言自语。倒也没有慵懒气,音量大小仿佛经过了精确的调试似的,刚好达到让人听清的程度,每个字音的吞吐也非常精准,我初步判断应该达到了普通话一级乙等的水平。
今天的她头发是披散开的。左右鬓角的两缕头发用白色发带束住,看起来有点二次元味道。长及后背的头发柔顺发亮,因为平时在学校经常扎马尾的缘故吧,长发稍稍有些弯曲,倒也增添了些许自然的感觉。脸庞很清秀,相比一般的美少女,似乎五官眉宇间有一点点似是而非的棱角感,显出些俊气来。鼻梁上戴着一副镜框不大的眼镜,很符合好学生的人设。上身穿着浅灰色冲锋衣,下半身是贴身的半截牛仔裤和长筒靴,整体来看有种假小子和小萝莉对冲的反差感。个头大概1米6,去掉鞋跟高的话大概只有1米5,所以总体来看萝莉气质有压倒性优势。
发现我一直盯着她看,她有些不满地把手抱在怀里,“怎么,想现在就做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吗?”
“你这发言才是惊世骇俗好吗?!”
她仍然没什么表情,“确实有点过头,不过我们毕竟是情侣吧?而且也到法定年龄了吧……”
我这才想起来好像从来没问过她的年龄。
“我是五月份生日。现在16岁。”
“擦边球啊这不是……”
“所以真的想做吗……”
“混蛋闭嘴啊!”我赶紧制止她继续暴论,但随即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而她依然一脸认真看着我,让人无法判断是本性三无还是cos精神已经完全融入生活。虽说好像两者也没什么区别。
“总之先等我一下吧,自己看看电视什么的,点播会用吧?”这话说出口我才觉得有够白痴,我作为边疆地区的居民,居然去问一个首都原住民会不会使用高科技产品。
“嗯。虽然平时很少看电视。”
“啊这——”我正在榨果汁,差点把榨汁器都滑脱出手,“果然是学霸家庭吗……对娱乐活动进行那么严格的限制。”
“我不是学霸。外界对京师学生因为试卷难度低所以普遍水平低的传言也毫无道理。实际上京师才是内卷最严重的地方。不过娱乐活动被限制确实是事实。”
“但是却允许你一个人出来旅行……”
“这……”一丝仿佛“复杂”的具象化的皱纹飞速划过她的眉宇,这是大脑在谨慎地挑选措辞的迹象。
“可能我的家人的观念比较特别吧。觉得有必要锻炼子女的独立能力。”
“诶?即使是女孩子也没关系吗?如果一不小心锻炼过度……”
“你想对我进行过度锻炼吗?”
“没有没有!”
“谅你也不敢。你做饭去吧。”她有些神经质地念叨起来,然后开始一个人摆弄起电视遥控器。
今晚的菜种类繁多,因为考虑到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每道菜分量不算大。但即便如此,我粗略估计一下,似乎也有点吃不完了。除了自制的冰淇淋和布丁,还有一锅黄焖鸡,这鸡是邻居张教授家养的,过年时送了我家一只。我怀疑是我妈整天抱怨鸡屎味太臭,被张教授听见的缘故。除了黄焖鸡还有一盘凉拌三丝和一碗罗宋汤,算是我的手艺天花板了。毕竟第一次招待女朋友吃饭,隆重一点是应该的。
嗯,女朋友……果然还是很没有实感。包括从刚才她来到我家到现在,虽然我们之间半开玩笑地说了些骚话,但还是觉得有种隔阂……
我不记得这是今晚我第几次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的问题。希望到此为止。眼前一大难题是饭菜太多。留着明天招待露易丝和雨星显然也不合适,吃不完直接倒掉则有损阴德。不过看着那盘黄焖鸡,我倒很快想出个主意。
我拿起手机打电话,打给老缪。这个姓念“妙”。老缪本名缪宝昆,是我初中同学,又黑又胖,大脑袋,平日里爱主持公道,劝人拉架,人送外号包公。初中毕业后他没去读高中,学厨师去了。后来好像还学过开挖机。现在就在离我家一公里的旧城区菜市场开了家烤肉店,卖“巴西烤五花肉”,用个玻璃罩的旋转烤炉,吊着一条条五花肉,摆在店门口整天烤着,肉香能把菜市场的鸡屎味和鱼腥味盖过去。我就是大一的暑假帮家里人去菜市场买菜时,顺着这肉香味找到他的。后来也就成了常客,也经常订他家的外卖烤肉——熟人之间,叫外卖是店里小二或者他自己直接送达,没有运费。
我现在打电话给他,一来是叫一份烤肉,二来是把他请来吃饭,他饭量大得惊人,能完美解决我家今晚的粮食浪费问题。
我拨通号码后才意识到,我是不是真的心底里抗拒和小夜独处……
电话里想起了《献给爱丽丝》的铃声,很快就被接起来了。但是对面却是一片嘈杂,半天没有人声。
“喂,宝昆吗?我要买烤肉!”
电话那头的“呲呲”声又持续了几秒,终于安静下来。
一个幽幽的人声响起:“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