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暗自好笑。这家伙还是老样子。
“不要闹，我今晚请你吃饭哩！”
电话那头继续是阴阳怪气的伪娘夹子音：“什么？请我下窑/子？”
“下你/妈的窑子。我买了一条烤肉。然后家里菜多，你过来吃饭吧。我知道你不和我客气。”
这样又折腾了几句话，他终于正经起来，“怎么样，我新学的伪声效果不错吧”
“不错个狗头。让你家的大黄（一条狗）学猫叫恐怕都比你学女生说话学得好。”
“别说那么绝嘛，我这不才刚入门……小静，我们大半年没联系了，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我把我这一年来的大致状况，还有这两天要请朋友来玩的事情告诉了宝昆。
“我猜你请的朋友里有你老婆吧？”
“啊这？”
“我就说！操，这么快就脱单了，我是真酸了。你等着啊，我把我弟带上，今晚来吃你家喜酒。”
“狗屁喜酒。还有如果你要带子明过来，你至少再带一包卤猪耳朵或者一盒炸洋芋来，不然以你二人的胃口，我家不够你们吃的！喂？喂？……”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里又是一阵嘈杂。还好很快又接通了。
“晓得晓得。奇了怪了，我这手机是刚买的啊……”电话那头，宝昆的声音远了一些，看样子他把手机拿到眼前查看起来。
“今天已经好几次了，电话信号就是不好。”他说。
“总之你们快一点吧。我这大部分菜已经做好了。”
我把电话挂了。发现客厅里，小夜看向我这里。眼神有些阴郁。
“海蓝，为什么不问我的意见……”
“嗯？”
“我不喜欢很多人……我只想和你独处……”
“没关系的吧。而且明天露易丝和雨星也要来。”
“那是你安排的。不是我邀请他们来的。”
我正想说“朋友多一点比较好”，又觉得不应该说教她。
“算了。随你。我应该给你一些自由才好。”小夜接着说道。然后又摆弄起电视机遥控器。
“这是什么病娇发言啊喂！”
“我不是病娇。”
“但这就是病娇发言啊！”
“……”不再理我。
我也就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锅里煮着罗宋汤，我走出厨房，看她在看什么节目。
她并不看我，紧紧盯着电视屏幕。
“想看新闻？”
“彗星。”
“什么？”
小夜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但眼睛好像睁大了点，显出某种兴趣。
“彗星。孙吴彗星。历史上第一颗完全由我国的天文爱好者发现的彗星。现在它的尾巴正在扫过地球。”
“听起来不像是很吉利的事情。”
电视频道是央视新闻，确实正在连线发现彗星的天文爱好者，来自申海市的孙奔和吴界盛。两位天文学家虽然一个劲吐露谦词说自己纯属走运，但眉宇之间的自豪之气，即使经过二次转播，画面已经有所卡顿，依然能被轻易觉察。
这当然是值得自豪的事情。发现彗星并不是什么重大的理论科学突破，但至少也彰显了我国人民具有仰望星空的求索精神，而非有些外国友人口中的只知道赚钱的黑心鬼。虽然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个例，但老是把事情往深处想牵扯上什么民族性也很无聊，于是我也就跟着看起电视来。
很快我就发现了这次这个新闻不同寻常的地方。新闻主持人很快开始连线一名天文学家，也是为了寻求这方面的解答。
这颗彗星是红色的。
我随手拿了颗桌上的俄罗刹紫皮糖吃，然后随口问小夜：“诶小夜，你说这颗彗星会不会是那什么，‘红移’啊？离地球越来越近，就显出红色的光来。”
少女用一种鄙视傻子的上翻眼神瞥斜了我一眼，正要说什么，突然又把头拧向电视机屏幕，“别装傻，我知道你的天文学素养在文科生里是很厉害的了。你不用装成傻子哄我开心。”
“总感觉你不太开心。还在生我的气吗？没经你同意就邀请其他朋友。”
“我不会在乎那种事情。”
“嗯，所以你是三无少女？”
“大概吧……你现在才意识到吗。我们好歹在网上交往了快两年了吧。说起来，我们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没到性同意年龄……”
“怎么突然扯到这个！？”我有些抓狂于她奇怪的思维，这时厨房里的定时汤锅跳停了，我赶紧去处理汤菜，“我只是以为，现实中的你和网络上截然相反。”
“为什么会这样想？”
“大概……是因为人们总是在网上展露片面的自己？所以我总是用怀疑的眼光看待每个人。”
处理好罗宋汤，把布丁从冰箱里拿出来，一齐上桌，剩下的就是缪宝昆兄弟的加菜了。
我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六点半。
“这样也挺好……”小夜突然喃喃自语，可音量又好像是希望我听见。
“什么也挺好？”我刚要详问，家门外面的木门咯吱响了，伴随自行车架子张开时触碰水泥地的声音，看样子是宝昆两兄弟来了。
“嘿，小静，嫂嫂可真漂亮啊。”宝昆一进门就对我行了个拱手礼——和初中时一样，然后夸起刚刚从沙发上起身的小夜。我们初中时学校开了什么传统文化课，教我们背诵《弟子规》，我背的是挺熟，其实对里面的东西很不以为然。倒是宝昆，很喜欢照着做。虽说多半也就是种派头，加上他后来主要从事的工作，还混进了些许江湖气，我倒也不讨厌。他虽然经常干各种脱裤子放屁的事情，但人无疑是好人。
“宝昆，半年没见，你又结实了些！”
“屁。你想说我又长胖了是吧？觉得不好听就往好的去说，鸡贼。”
宝昆的堂弟缪子明拎着俩塑料袋，停好自行车，紧随其后进屋来。“海哥。”他对我点点头，“东西放桌上吧。”我说。
和之前见到的一样。缪子明和宝昆还是很不一样的两类人。
我把宝昆兄弟俩请了坐沙发，小夜已经帮他们倒好了茶水。
“嫂嫂还真是贤惠呐。今年几岁了？看起来很显年轻呢。”
“十五岁。”小夜微笑着对宝昆点点头。
“噗~”宝昆把刚喝进嘴的茶水喷了出来，直接溅客厅桌子上，“小静你萝莉控是吧？！”
“刚入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那么小！”我连忙狡辩。
电视机终于停止了有关孙吴彗星的讨论，新闻内容又变成了这几年看得人头疼的疫情问题。
我们四人因为各种原因都已经蛮饿的了，迫不及待列座餐桌，食指忍不住地摸筷子。
我处理了一下宝昆和子明带来的烤肉，调了点蘸水，餐厅里，宝昆和子明还在聊刚才的话题。
“哥，说起来你以前的女朋友也挺年轻的。”
“说啥呢！那时候你哥也比现在年轻呗！”
“前几天才又抓了几个，我新闻上看到的。”
“看到什么？”
“和未成年女性……”
“打住打住！好色伤身体！我现在很清楚这事。以前一天三发，现在三天一发，身体状态好多了！你记不记得刚才我们来的时候，路口那个被担架抬走的小伙子？我估计啊，就是纵欲过度导致的。现在年轻人都把我们的优良传统抛到爪哇国去了！你记不记得，孟子曾经说过，年轻人戒之在色……”
“是孔子。”小夜修正道。
修正夜。我突然被自己脑海里蹦出来的词逗笑了，小夜有些好奇地看看我。
“哎对对对孔子。孔子说……”
子明连忙制止了宝昆大发高论，“你别忘了海哥是专门学这个的，轮得到你在这……”
“没关系嘛！好话不惮百回说。不过你刚才只是看见个年轻人上了救护车就乱猜他纵欲，委实不太好。说不定是遗传病呢？说不定是干活受伤呢？当然你在这瞎猜他听不见，不过瞎猜的习惯最好直接别养成。”
宝昆连连称是。子明却看着他疑惑道：“你刚才说是个年轻人被抬走？我怎么记得是个老头子？”
“嗨，你看你，观察能力太差。子明，刚才我们进来滨江新城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两辆救护车，都是在家门口把人送上车的，第一辆拉了个年轻人，第二辆拉了个老头子，你肯定是忙着刷短视频，就没看见第一辆车。”
“这样啊。那说起来最近救护车还挺多的。”子明说。
“可不是！今天早上我至少看见三辆救护车往我家电门口经过。我心想最近是不是流感又要爆发了。”
“不至于。政府部门反应是很快的。哪怕人手不足做不了什么事情，通知肯定是下的很及时的。”我弄好烤肉，装盘上座，椅子上坐定，举起果汁杯，“来大家干一杯。”
“干~~~”子明有些生硬地应和着，宝昆则皱了皱眉，“没有啤酒吗？”
“有瓶俄罗刹的同学送我的伏特加。想喝吗？”
“哥，待会儿还要骑车。算了吧。”子明说着看了我一眼，摇摇头。
“也对，安全第一。诶，嫂嫂，你在想什么？”
我这才注意到小夜的神情不太对劲，镜片后面的眼睛有点神色飘忽，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题。
我琢磨了两秒，“小夜，你刚才来的时候，路上也遇到了很多救护车？”
“三辆。”她回归到了宝昆进屋前的三无神情。
“有没有可能是哪里出事故了？”宝昆问。
“哥，不可能从早上就开始出事故吧？要是那样，我们早就听说了。”子明说。
“那么早上的纯属意外，下午的是出事故……”
“这种机率和早上下午都是意外差不多。”我打趣道，然后招呼大家先喝完果汁。
“总之，新的一年，疫情也差不多过去了，大家好好干！宝昆，你怎么着也得开几家分店，把你的烤肉做成网红小吃吧？
“子明，好好读书，以后别学你哥卖烤肉了。”
“我以后能当个外卖员送烤肉就心满意足喽。”
“也不用那么现实嘛。小夜的话，祝你考上好学校哦？”
我们碰完杯，准备开吃，这时候门铃响了。
我正要去看看是谁在这个时间搅扰，来者已经自报姓名：“小静，是我，张山。”原来是隔壁张教授，现在桌上的鸡就是他送的。
“有个事请你帮忙。”他没等我回应，继续说道，声音有点急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