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第六感确实普遍存在，离开我家后，一行四人情绪低落。小夜自不用说，认识她以后一直觉得她沉默寡言，虽然很黏人。子明也不是好口舌之辈，但我印象里以前和他们兄弟俩玩一块时，他的积极性还是很强的。宝昆本来是个聒噪的主儿，只要他有心，他能把任何地方的宁静祥和砸个稀巴烂。可是这一路上，子明只是玩手机，宝昆左看右看，两只手甩来甩去，看起来心事重重。
“喂，”我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怎么，酒饱饭足，悲从中来？”
宝昆摇头晃脑酝酿了一下言辞，但啥也没说，又背着手走了几步，“日子不好过。”他勉强挤出语句。
“你能把你家烤肉店撑持下去已经不错啦。”我对这种模糊的抱怨倒是不以为意。疫情肆掠的这几年，全世界人民又可曾舒坦过？
我们钟国尚且如此，那些非洲拉美地区的人民又如何呢？越是悲惨的群体，只会越加沉默。
“我最近看了个说法，叫‘红羊年’，说是我国每隔六十年就会迎来一次大灾难，上一次你懂的，下一次就在三年后……”
“假的假的……少看营销号。这些东西要么是忽悠人的，要么就不是正常人学得会的。”
宝昆继续道：“我是在想，我们这一代，似乎生活在历史上少有的无比和平的时期。既没有战争，也没有动乱，这几年的疫情，我们感觉着厉害，仔细想想死亡人数不过是一次大地震，根本没法和世界大战、大饥荒什么的相比吧。但大家还是感到那么难受，实际上不是因为这是多大的事情，而是因为我们太过幸运了吧。”
“是这样。”我没有多说。
“这也许只是开始。”小夜正在看手机，但显然一直在听我们交流。
“以后还有更厉害的疫情吗？”宝昆问。
小夜收起手机，看看他又看看我，“我不知道。但说不定是多米诺效应呢？一个事情引发另一个事情，别忘了现在某两个国家还在打仗。
“至于更厉害的疫情……我觉得是不会有了，海蓝的医院朋友说的情况，大概率只是个别。如果再出现大规模疫情，我倒怀疑是人为的生化战争了。”
宝昆有点抓狂的挠着脑袋，“操，我发现我现在安全感极度下降。本来想平时看点视频和书充实一下自己，有余力则学文嘛，但现在烦恼好像越来越多。”
“诅咒……真理是一种诅咒……”小夜有点神经质地念叨着，那种认真的神态，让我怀疑她中二病发作了。
从我家出来往北走，出了大门先是有一座公路桥，架在白水河上。白水河是洙江的支流，自北向南流淌，流量不大但四季有水。沿河一侧是河滨公园，另一侧是滨江新城，分了三期建成的住宅区，其中一区和二区之间就隔着白水河，一区地势高一些。河滨公园这侧，就是林果山。林果山半山腰以下是林果山公园，与河滨公园之间隔着一所中学。再往上的林区，每天早上六点以后、下午三点以前开放，有个酒厂改造的景点，有个山顶客栈，还有山顶佛塔——据说古时就有个寺庙，某革时被毁。新的佛塔是近些年社会筹集资金建造的。
我们四人先是到了河滨公园，围观了大妈跳舞、大爷打陀螺。可别看不起我们这的大爷大妈，除了跟着录音机跳舞，还不时可见传统的山歌对唱，虽然偶尔有些不堪入耳的内容，总体也算质朴悦耳。小夜似乎有点感兴趣，用手机给好几组对歌的人录了像。
晚上八点五十，我们到了河滨公园与林果山公园之间的六中旁边，学校里有些教室还亮着灯，显然在上晚自习，晚上九点时会休息半个小时。
“还要继续往上走吗？去林果山公园的话，感觉太昏暗了。”子明走在前头，回过身说。
“我无所谓。”宝昆说。
小夜看了看我，“我说，你们想看彗星吗？”
小夜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孙吴彗星，确实就是昨今明三天与地球遭遇，不过今晚可以进行观测吗？
“按照这里的纬度，今晚九点二十分会经过这里的正天。”小夜有点憧憬地看了一眼头顶的夜空，“虽然不是流星，也许也可以许愿。”
这时候宝昆也查起了手机，“诶确实是诶？！今晚我们这个纬度可以观看彗星……星等是一等。”
“这么亮？！”我有点吃惊，“那在城市里肯定也能看见了。我之前对这个新闻之所以不是很感兴趣，就是因为我们市这些年灯光发展太过了，天空老是猪肝色，大多数星星是看不见的。”
宝昆突然拍了一下手，“我突然想起一个地方，绝对适合看彗星，你们跟我来！”
我正要问，这黑厮已经往前跑开去了，子明也跟着。我看他往六中跑，也猜出个大概。
六中九点下晚自习，有学生出来买夜宵吃——炸洋芋、炸酱面、铁板烧，香气我现在都闻见了。这时候学校大门也就打开了。而六中的学生平日里除了集体活动，可以不穿校服，所以我们混进去，保安并不能看出来。
宝昆所说的适合观看彗星的地方，当然就是教学楼天台了。虽然我印象里天台不是谁都能上去的地方，但眼看宝昆胸有成竹，相比是有经验。
没成想到了学校门口，保安大叔却恶狠狠地盯着我看，我对别人的目光是非常敏感的，连忙尽可能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那边那个！还牵着！”保安大叔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牵着小夜的手，赶忙放开。
“滚进去！好好读书！让你们老师看见你们早恋，记你们过！”保安说着，又走回岗亭里，好像在用手机看剧，瞟了一眼，似乎是燕双鹰系列。
附近的学生憋着笑走出学校，搞的我贼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