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继续向山顶进发,周围的景色有些许陌生。看来,最近一年内这里又进行了修缮,环山路周围修了一些浮空栈道和塑胶步道,还有涂着黄色油漆的健身设施,挺崭新,给人一种“这里要热闹起来”的幻觉。
山顶佛塔“靖安楼”此刻也赫然眼前。从山脚下看佛塔还不算夸张,因为下意识把佛塔的体积与山峦进行对比,反显其小。但亲身到了塔底下,必须仰视才能目及塔顶,佛塔的威压之感自然不言而喻了。
环山路从佛塔下面经过,然后导向佛塔后面的山顶度假村。路分两岔,左边(南边)是去酒厂景点。从这岔路往左看去,是一些修建成瓶子状的创意建筑。那是在酒厂旧址上兴建的博物馆和展览馆。建筑间有些小规模游泳池、水上娱乐设施,射箭馆、羽毛球馆、网球馆,小型骑马体验馆,还有依托小型的特色建筑的小吃摊。当然都没开门。以往这时候其实是游客比较多的,而此刻一家店铺都没开门,阳光下的冷清令人眩晕。
我开车走右路。这条路去的是山顶客栈,再延伸下去是微波站、景区办事处,一直到景区后门。客栈之后的山区没啥养眼的景致,少有人涉足。
客栈沿公路修建,是些别致的小木屋,整个区域有大概二十座木屋,在经过一定园艺修剪的山顶平地上错落有致。周围是不高的黑漆金属栅栏,上头尖的,翻越起来倒不会容易。
客栈打头的是一座靠近公路的大点的木屋,铁栅栏在这块儿是断开的,敞开三十米的口子,方便游客沿途停车。这木屋是柜台,连带有餐厅、酒吧。我的车子开到这的时候,柜台木屋前停着三辆小汽车,两辆观光车。两辆观光车是首尾相连横过来的,车尾接着铁栅栏,算是延伸了栅栏长度。观光车上拴着些绳子,上面绑了几个玻璃高脚杯,一直拉扯到另一端的铁栅栏上。
“好蠢的警报设施。”我不禁吐槽。设置者的思路大概是,丧尸穿越这道警报线时,被绳子绊倒,玻璃杯摔地上发出声音。然而林间白天鸟叫,夜间虫鸣,这点玻璃碎掉的声音是很容易被忽略的。不过不管这个设施有没有效,它毫无疑问不可能是丧尸设置的,这说明里面有活人。
小夜已经啃了个面包,看起来精神好了点。她从副驾驶座前的抽屉里翻出把水果刀捏手里,比我还有些迫不及待地开了车门下车。
我们走到挂着些玻璃杯的警报线前,“我先进去侦查一下?”小夜手里耍了一通刀子,抛出个她也不十分笃定的建议。“我直接喊一声吧。”我说着,不等她判断,就冲柜台木屋喊:“里面可有人?”
喊了两声,那窗户被哐啷一声推开,树荫遮着一下没看清人脸,但那人也很快喊话:“来的不是静香是谁?”
“静……什么静香?!机长你还活着?”
“爷福大命大!还干死了三只丧尸哩!倒是静香,你是咋想着跑这儿的?”
熟悉的男人声音弱了些,紧接着木屋门被推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快步走出来。
机长本名陈秋枫,我叫他机长,当然不是因为他开飞机。他这体型,赛两个缪宝昆揉一块儿,然后稍微提点身高。别说开飞机,就是坐小游船都能把船搞搁浅。叫他机长,是因为他喜欢飞机模型。据说以前因为工作原因经常坐飞机,坐一次买一架飞机模型。后来不知怎地流落到这地来管射箭馆。也不知道是不是箭和飞机有什么抽象的相似性。
我是2019年在治疗周围神经方面疾病时,医生建议参加点拉伸、舒展的运动,家里人怎么地就联系到了山顶射箭馆,给我办了卡,放假的时候就来射箭。后来2020年世界爆发了大流感,大家窝家里不出来,机长住城里亲戚家,偶尔我们约着私下打两把牌。再到后面情况好些了,我去射箭馆去的还更勤,也算是个爱好了。
机长身体肥硕,就没有过警戒线,“你们小心点过来,这里还有其他人,别把杯子打碎了惊动到他们。”
我们进了柜台木屋,机长赶紧关上门,上锁。房间里没灯火,虽然是中午也有点昏暗。有个裹着睡衣的年轻人坐在窗前沙发上,在吃一桶方便面,看上去二十四五年纪。另一个和机长差不多大的寸头男人坐柜台上,柜台上倒扣着一本《靖州美食指南》。
“这是我朋友静香……”机长对屋里的人介绍起我……诶不对——
“你妈的静香!”
“静海蓝同学。是可可的表哥。射箭很厉害。”机长指了指柜台上的寸头,“这是苟顿,在酒厂景区里卖小馄饨的,我们叫他馄饨哥。”
“外号比本名还长。”我吐槽。
“那就叫馄饨也行。”机长笑笑。
“我不是馄饨!”馄饨瞪着眼一板一眼地吐字,不过还是对我点点头。
“要不要,我煮一碗馄饨给你们吃?”馄饨说着,就蹦下柜台,“睡神,固态酒精还有吗?”
“能不用就别用行吗?”吃方便面的男生有些不耐烦地应一声,继续吃面。
“你的泡面水还是酒精烧的呢!”机长面露不满,不过没有说更多,很快找了盒固态酒精,馄饨就麻利地跑到隔间去了。
“其实节约燃料也是应该的嘛。小哥没说错。而且这里山上,木材不缺。”
“说得好像我们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了。”被称作睡神的男生打着哈欠。
“可能真要这样。”我说。
“军队应该会行动起来吧。”
“也许。但是更大概率是,现在军队也被感染了。”我大致说了一下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的经历,尤其强调了收听到广播那一段。
机长很快也翻出个收音机,调频广播到云山人民广播电台,那段配着《梦之雪》BGM的录音依然在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