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忙活了半天营造的避难所谈不上坚固,但覆盖在铁栅栏上的床单隔绝了周遭景色,带来一丝安全感。不过大家都和栅栏保持着距离。看不到外面,意味着一定程度上也掩盖了危险的预兆。说不定丧尸已经趴在栅栏上了,里面的人却无所察觉。这样想着,我就往屋顶看去——苟顿正在屋脊上坐着,虽然神情呆滞,不像是在认真瞭望,倒像是思春期少年爱上层楼强说愁,沉浸于意淫之中,但稍加观察,我发现他那张呆脸是自带监控探头运行逻辑的,正在以缓慢而均匀的速度转动,转到下巴抵着自己肩头,他才扭过身子骑在屋脊上。
机长和两个控虫的师傅正在打牌,玩得很起劲儿。而其他人的状态大不一样。曹老师正在低声和女儿聊着什么。我听不清。但看他们表情还算怡然。周孝川先生一家三口坐在拖到房屋门口的沙发上,周孝川一个劲抽烟,佟雪莲女士低着头,在修理自己的指甲,但效率非常缓慢,纯属没事找事做。我想起自己母亲心情不好时低着头,长发低垂的模样。小女孩周家然正在捧着手机玩什么单机游戏,虽然还算入迷,但眼神里蕴着不安,不时从眼角溢出飘向在场的其他人——主要是正在一间客房门口的沙发上抱着枕头呼呼大睡的睡神。丁美花阿姨在和夏浪同学聊天——准确来说,是前者有一句没一句地涌出些不相干的话语,后者嗯嗯啊啊地应答,不时配合着轻声笑起来。
我不能确定,大家各自在多大程度上接受了自己已经偏离常轨的命运。
比如打牌那几位。是真的处之泰然,还是焦虑之中的偷闲?
微弱的气息悄悄飘到我的身后,轻轻拉了拉我的袖肘。
“不想聊聊天吗。”
“聊什么?”
少女有些不悦的“哼”了声,“不要下意识把这个问题抛给女方啊,很掉好感的!”
“啊啊,感谢指导……不对,我女朋友不就是你吗。”
见她没有被逗笑,我清了清嗓子打破尴尬,骤地拎起来个话头:“诶,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你到底是怎么训练出一身本领的?虽然说曹老师感觉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直接就被你放倒了,未免有些太离谱。”
“巧力胜于蛮力嘛。没什么奇怪的。专业的训练罢了。”
我觉着她不是很想细了说,就继续问:“但毕竟一力降十会嘛。你这么小一只……(确认一下这么说她没生气)感觉力气比我还大……如果你四肢像莲藕那么粗,那还说得过去,但是现在不管怎么看,你都只是普通的女孩啊。”
少女手撑着下巴,倚在我身边,沉默了片刻才应道:“有些东西也许我没法一下子和你说清楚。就像你也是纪律检查人员的子女,大概也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我嘿嘿一笑,“哪有那么夸张,真正的秘密即使是家人也不会透露,最多分享一点技术性的东西,怎么审问呀,嫌疑人有哪些伎俩呀,其实都有教程的。普通人学了也没太大用所以不去学。”
“这也是秘密的一方面,但我想说的不止是这些。有些东西也许自己也意识不到,潜移默化中塑造了如今的我们。比如你的敏锐,还有正义感,还有一些,也许我也说不清楚的品质。感觉可可会更了解你一些,还记得吗,以前在网上她总是对我念叨你,我才心血来潮想认识认识闺蜜的哥哥。”
“好奇怪的心血来潮。”
少女稍显害羞地侧低下头。
“我其实也只是想见识一下不一样的人和不一样的世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