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救人。我把这张平日里买不起的弓握在手里感受重量，好像能对自己的能力找到点自信。但这种自信很薄弱，随便想想就能知道，这么一把弓并不能让我战斗力陡升，射速太慢，无法对群，而且箭头是有使用寿命的，我的臂力也不是无限的。
现在如果无脑地跑去情况未知的地区寻找幸存者，无疑会非常危险。小夜已经……我摇摇头，打住。接下来必须换个思路，必须非常谨慎，不要想当然地做事，才能保住一条命。
睡神又射了几箭，撂下弓不射了。看起来他还是挺快找到了射准的诀窍，不过现在打的是静态靶子，真遇到丧尸能不能指望新手的射术，值得怀疑。
他走到射箭馆柜台旁边一面墙旁边观看墙上的照片——一些学员、教练的合照，还有领导视察——领导真是什么都视察。照片上微笑的脸庞让人安心，好像一切如常。我顺着睡神的目光，很快找到了熟悉的面孔。
“那是你妹妹？”睡神指了指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射箭队成员的合照。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队伍前面的高挑的短发少女，站在教练身边，并不夸张的面部表情却很自信，即使对照片上的人一无所知的人，让他凭感觉选一个实力最强的成员，这个女孩大概也会成为得票最多者吧。
“是表妹。”想到妹妹我就会感到自豪——看，随口提起都会情不自禁用“妹妹”这个词，仿佛和她很亲——如果只说平时关系而非血缘的话，确实挺亲。至少最近四五年，这个女孩对我的帮助非常之大，我们可以线下接触，而不是和小夜那样只能线上聊聊天。可可这家伙很强大，意志坚定，而且因为她和父亲——我舅舅一直留居在南境，平日里经常往山上跑，还和山上的老猎人学过些“禁忌知识”，包括使用猎枪啊，一些很阴的格斗术，还有相当了得的射术。女孩子学这些东西，旁人可能觉得奇怪，不过这和她父亲的奇怪心理有关——她父亲曾经发了疯地想要个男孩，结果我舅妈给他生了可可后就生不出来了。所以，我舅舅多少有点把可可当男孩子来养。
“你也想去找她？”睡神问。
我盯着照片上女孩的面容，轻轻叹了一口气。
“之前在山上说如果她在，她肯定最适合成为领袖。但也只是说说。因为正好在这几天，我和她没怎么联系。我只知道她寒假在南境的老家，她似乎打算骑行回学校，顺路来靖州看看我，3月1日晚上……她应该还在建宁那边。就算她活着，处境也非常不妙……”
我发现过多去想可可的事情很危险。这恰恰是一个现在完全靠不上的人，她在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一个人骑车回学校？她在哪里读书？”
“蜀川大学，生物科学。”
“哇，真的是……等一下，她好像学了个很厉害的东西，说不定她就是未来拯救世界的生物学家呢。”
我听睡神这么一说差点笑出来，“选专业乱选的。说是比较喜欢小动物。她并不是很喜欢钻研学问的人。老实说选这个专业确实不明智，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没有就业压力了。不过我不觉得这波生化危机会结束在她手里，哪怕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生物学专业学生，她也不是想成为生物学家就能成为的。”
“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个意外，21世纪还真就是生物科学的世纪了啊……”
我伸手取下了可可的照片，揣兜里。我觉得我们谈论她有点多了，现在我们急着要做的事情是去救援可以明确还幸存的人，可我发现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去想可可，继而我发现我也没法不去想小夜。我很想现在拿着弓箭去山崖底下确认一下，说不定她真的是金刚不破之身，又活蹦乱跳回到我身边了呢？
但我马上用另一种更现实的幻想劝服了自己：现在这片山区并不安全，也许在前往山崖的途中，我们会再度遭遇那群从食品厂里爬出来的丧尸的追击，最后在山崖底下发现小夜的行尸走肉，这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上帝真的想做好人，让小夜死里逃生，那上帝就应该好事做到底，把她送到我面前，而不是让实现美好结局的道路非要建立在我违背理性判断的前提上。
打定主意，我招呼睡神上路。“我们从北门离开山区，出门过两条街有个群众药房，旁边还有个零食专卖店，可以找到不少补给。然后我们先回山上，把药物给郑再搞和曹樱华用上，药店最多找到点处方药，止血消毒，多拖几天可以，要彻底解决问题我们必须去医院。”
睡神零元购了张35磅的反曲弓，连着尼龙包背好，“走北门吗？距离挺远，要绕不少路。”
“还好有老陈留下来的摩托车。”我摇了摇钥匙扣。
放弓箭的柜子旁边的墙角停着一辆摩托车，这就是陈秋枫之前说的那辆了。我看了看油量，还有不少，真是个好消息。
我开着摩托车出了射箭馆，睡神坐后面。这摩托车有够小，老陈这厮估计就是为了省钱买的这玩意。睡神坐后面，无处攀扶，直接伸手扶在了我胳肢窝下面。搞的我一下子有点炸毛。
“真就没其他落手处了吗……”
“是的……”
“行吧……我会开快点，我们这样如果被丧尸追了，是没有还手之力的。我会尽量避免和丧尸接触，但如果跑出什么奇行种来，我们躲不过的话，我会跳车，你也赶紧松手，然后马上准备战斗。”
“好。”
我一踩油门，这破摩托呜噜噜地摇摇晃晃开了出去。
没开出多远，睡神突然喊了一声“停车！”，我赶紧刹车，他挣扎着下车，一下没站稳摔倒，但又赶紧爬起来，往后面路边草丛跑去，好像是掉了什么东西。
“随身物品带好啊，要是有丧尸追我们，可没有机会捡东西。”
睡神没理会我，缓缓蹲下身体，眼睛直勾勾盯着草丛里什么东西，过了几秒钟，他嘴唇一动：“喵？”
“嗯？有猫猫吗？”
我慢慢走过去，果然，草丛里好像蜷了一团黑毛。不对……我突然意识到某个事实，“这该不会是之前在食品厂里遇到那只吧……这么点时间就跑到这里，还真是个神行太保。”
睡神对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又对着草丛“喵”了一声。
我轻轻清了清嗓子，切换为猫语模式，母猫给公猫打招呼的语法——
“呜喵？”
草丛里，那团黑猫支楞地站了起来，有些好奇地皱着眉头看着我。
同样皱着眉头看着我的还有我的爱猫人士朋友。
看起来这只黑猫炸了毛，估计它也一度成为了丧尸追逐的目标，或者被暴/动的丧尸惊吓不少。
我继续换着打招呼方式，“喵喵？”猫咪拱起了后背，像在舒缓压力似的伸懒腰，然后用爪爪轻轻探了下前面的地面，接着小心翼翼走出了草丛。
“喵喵~”我试着用猫语传达“开心”的情绪，小黑猫步子随之变快，很快跑到我腿旁边，开始绕着我的腿转圈，这是要把气息留在我腿上，把我当铲屎官了。
睡神瞪大了眼睛，“好家伙，你是猫变的吗？”
“一点无用的小技能而已。也许是某种南蛮人的天赋吧。据说古代南蛮人甚至能和老虎对话。”我伸手抚摸猫猫的脑袋，猫猫很享受，翻过身子，用爪爪轻轻拍打我，力量并不大。
睡神凑了过来，也伸手摸摸猫咪，但猫咪有些抵触地翻个滚躲开了。
他便显出颓唐的样子，“不喜欢我吗……”
我说你可以试着对它喵几声。不然我喵一句，你跟着学一句。
然后我们俩就挺滑稽地开始喵来喵去。期间我也没有忘记随时侦查附近情况。要是因为撸猫而丢了性命，那就太滑稽了。
学着我对猫猫喵喵了几句后，猫猫也开始接受睡神的抚摸，并在睡神腿上蹭了起来。
“我也被喜欢了呢。”睡神脸上少有地露出温和而沉迷的神态。相比之下，他平时的模样多多少少有些凶。
“所以接下来呢？你打算带着这只猫一起走吗？”我站起身，居高临下问他。
“你……”他顿了顿，“你在不在乎，这只猫如果真的是刚才食品厂那只，也许它间接害了你女朋友和老曹……”
“就是食品厂那只。我看猫比看人还准。但至于害死了谁这种问题，非要说的话我一开始就不该对那座食品厂感兴趣。”
睡神轻轻抱住小猫，站起身。
“确实不应该。”他应道。
“但实际上我不可能不去。因为我有自己的理由，我觉得放着食品厂不管，也是个风险。当时没人知道食品厂里还有那么多丧尸。”
“你的意思是，你对食品厂的事情不负责？”
睡神把目光投向我，我也毫不回避地用目光回敬。
“至少猫不用负责吧？”我看看他怀里的猫。
“我问你。”他继续追问。
“我他/妈的当然不负责。”
“那是当然。”他低下头，好像有点后悔问了这个问题。他继续抚摸猫咪，“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