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了条不起眼的巷子钻进去。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有条巷子,这属于这片地区城中村时代的残留。
巷道两侧还有些砖瓦房,强行刷白的土墙表面书写着各种宣传标语,一些画法并不高明的宣传画上的小人被顽皮的孩子一波乱涂乱画,长出了乌七八糟的眼睛、耳朵、牛角,看起来比丧尸还吓人。
小巷转角处有个包子铺,晚上9点还没关门,应该是在卖冷掉的剩货。我掀开铝制蒸笼,里面果然还有几个发干的馒头,拿一个擦擦手,然后抓起一个咬了一大口。
文皓月笑笑:“这么讲究?这种时候了还洗手呢。”
“我们并不知道丧尸病毒会不会饮食传播,讲卫生是应该的。”
文皓月走进包子铺,很快掏出个抹布和一个热水壶,“要洗手不如用这个。粮食能少浪费一点是一点。”
“怎么感觉你对这种小店还挺熟悉。”
他“哼”了一声,“我哪像你,多少算个中产家庭,不愁吃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结果学了射箭这种平时没用的把戏,到了现在成了硬本事,我学的什么美术设计,还有打工积累的经验,现在啥用都没有。”
他看看包子铺招牌,“这家包子铺是连锁店,我以前在别处的加盟店打过工。”
我又翻开一个蒸笼,里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烧卖,皮子很干了,但闻着还香。我拿了个塑料袋装了几个递给文皓月,“说不定以后包子铺又开起来了,你又能来打工了呢。”
他翻翻白眼,“好家伙,咒我一辈子干这种下等人的活儿是吧?”说着拿了个烧卖吃了起来,“味道不错,你也吃个。”
“其实能每天干点体力活养活自己也挺好,”我接过个烧卖,“我小时候的愿望是厨师,就因为这个愿望,我被嘲笑了好几年,说我没出息——当然原话没有那么难听,会转化为'比较务实'之类阴阳怪气的说法。”
文皓月噗嗤一笑,“反正我是想不出你当厨师的样子。”他指指袋子里的烧卖,“我就问你,这烧卖你会不会做。”
我一时心血来潮,想说个笑话,“说起来惭愧,我只会做25种面食,真是个不合格的业余厨师。不过烧卖还是会的。”
“业余能做25种面食已经很厉害了吧。”他说。
我见他没get到我玩的某手机游戏的梗,就不再扯这茬。
“那你妹妹呢?她小时候的愿望是什么?她想做什么?”
我想了想小时候在十二南境老家的事情,确实有长辈挨个问我们小辈以后长大了想干啥。
“可可说她想当猎人。”
“猎人?哈哈哈,你们兄妹俩一对卧龙凤雏,一个猎人,一个厨师,上山打猎,然后加工成烤串儿,在十二南境的景点里兜售是吧?”
“你别说!”我突然想起以前可可还真的提议过干这种事,“我们差点这么做了。”
“想想确实有意思。但是,赚不了几个钱。”
文皓月突降的语气示意他不再对想象的延伸感兴趣。
“这就是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的思维习惯,下意识美化一些你们并不理解的东西。”
阿福正在包子铺里搜寻,文皓月把最后一个烧卖扔给了阿福。
阿福闻了闻,没吃。
“海蓝,你捡了吃掉吧,我看你也是只猫。”
一想到食物可贵,我真的捡了塞嘴里吃掉了。
阿福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们出了包子铺,接下来这段路狭窄,路面是光滑水泥,走起来需要小心。
“当然我也没资格说你。因为把现实当游戏,这种事我也干。我们只是出发点不一样,我是受不了现实,你和你妹妹纯属图个开心。反正你们没有什么损失。说不定没有那种逃避心理,最后也能混挺好。”
我没有回话。
快出巷口时,我才说:“出去是个人比较多的街道,打起精神来。”
……
我才把脑袋从这小巷口探出来,就和一只神似凤姐的丧尸对视,一箭射爆这丧尸的眼球,三四只附近游荡的丧尸转过头来。
我也没想到我这么快就需要用手撒放箭了。我们边射边后退,我一连七箭射/出,前五箭都是爆头,瞬杀,第六箭干丧尸胸口上,这丧尸是个穿了个迷彩服的老头——这种人可能是退伍军人,变成丧尸了意志也比较坚定,中箭后继续发着抖追上来,我只好又起一箭,凝神静气,一箭直接从他鼻子上射/进去,后脑勺穿出来,要是这是游戏,估计他血条都塌成负数了。
“亏你稳得住,你刚才要是一箭不中,这丧尸就扑你身上了。”文皓月上前拔下丧尸鼻子上的箭,用包子铺的抹布擦了擦,还给我。
“玩弓就要沉住气,”我说,“不然光是控好这个跌落箭台都困难。”
他耸耸肩,“我快要沉不住气了,”摸摸肩膀上的阿福,阿福“喵”了一声,“感觉丧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闪过一阵冷。
每次猎杀丧尸几乎都在与死亡擦肩而过,从概率论上来说,迟早会送命。
去他的概率论,只要我保证每次出手都没问题,我败北的概率就是0。
“我们要不要换个目的地?”文皓月说着回头看看来时的路,一只戴着厨师帽的男子丧尸摇摇晃晃赶过来。
“来算我们吃霸王餐的账了。”
我吃力地又射了一箭把这个疑似包子铺老板射死,文皓月去回收了箭支,抬头一看,“又来了两只。”
“成闯关游戏了,准进不准退。”
我俩交换一下眼神,算是确认了把后退的念头抛弃了。文皓月把阿福放地上,抽出铁锤来,“换我打头阵,你准备一根箭就行,实在危急再放。”
就这么干。我们再次拐出小巷,进入了“莲花街”,我把阿福塞进我的尼龙箭包里,文皓月已经快步冲上前,猛锤一个丧尸。
“你也指挥着点,我不知道你说的地方在哪里。”
“一直往前走,不远。”
得到明确指示后,文皓月精神来了,嘴里骂着些卢本伟同款脏话,连着锤翻两三只丧尸。
骂脏话也是个策略,把丧尸注意力都往他身上吸引,我只要负责警戒稍远一线的丧尸就行。看着文皓月快撑不过来,就放一箭射死一只位置在他身体侧后方的丧尸,也有些丧尸似乎瞅见我这个ADC比较好欺负,专门冲着我来,也亏我前年在老家学过两个星期地术拳,近战身法尚可,堪堪躲过去,然后和文皓月换位,让他近战解决丧尸——如此折腾着前进,耗费了十五分钟,终于折腾到了那家名叫“零食爽到爆”的零食店门口。
“好你/妈尴尬的店名。”文皓月吐槽。
我选择这家零食店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家店的门是带把手的玻璃门,门合上以后,即使不插/入钥匙,也要拧动把手才能开门。而丧尸想来没有这般智力,于是这道玻璃门也算个比较可靠的防线。
把玻璃门咯吱合上,就有两只丧尸Duang地撞在玻璃门上,这玻璃质量不差,然而肯定耐不住一直撞。我赶紧找了几瓶辣酱,豁到玻璃上,柜台上又找了几张宣传单糊上去,让门外的丧尸看不到里面。文皓月很快又找到了透明胶带,进一步固定住了这些传单,整个店铺里黑暗下来,隔着玻璃门上的传单,门外的丧尸摇头晃脑,两只骨折了似的的手歪歪扭扭捶打着玻璃,我想起了昨天晚上丧尸丢鹅卵石击破山顶客栈玻璃窗的事情,心里后怕,稍稍放松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
好在这几只丧尸似乎记忆短暂,见自己的行为引不起玻璃门后什么异动,就一次转过身离开了。
零食店里安静下来。
到了这时候,我才听到自己疲惫地心脏一下一下重重地跺脚,抗议着连续不断的紧张与疲惫。
文皓月靠在个玻璃冷藏柜上,转过身拉开门,把一堆冰路纯净水扒拉了滚满地都是,然后拿起一瓶就洗手。
“真臭。跟氨水似的。”
他使劲搓着手上的血污。
我说:“你换个角落去洗手吧,水流在这里多少是个隐患。”
“我累了。”他其实脸上并不全是疲倦,也有种突然放松下来的畅快感。
零食店有个后门,一般来说接着仓库,“不知道有没有休息的地方。”文皓月说着推开门,结果一个穿着红色工作服的服务员丧尸一下子从门后的黑暗里抬起头,两只手一把抓住文皓月就推。
“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文皓月一不留神被推出几步,又一脚踩在自己之前倒地上的水上,噗咚一声滑倒在地,红衣丧尸大嘴一张,朝着文皓月脖子就咬。
不过就在这时,一条圆柱形盒装橡皮糖被塞入丧尸嘴里,丧尸一咬,牙齿咬破塑料盒子,卡在里面。随后,一根碳钢破甲箭刺入了丧尸眼睛里。
这支箭握在我的手里。
文皓月推开浑身抽搐的丧尸站起来,我的脑子里才逐渐出现刚才三秒钟内自己一系列动作的流程。
看到丧尸冒出头时,左手随手取走货架上一条糖果,右手抽出箭袋里一根箭。
避开地上的积水,不慌不忙,给丧尸塞上“**”,然后一箭插/进去。
“关键时候还是要靠你。”他耸了下单肩,看看地上的水。
“好习惯确实很重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