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斯帖不清楚冯山云为什么对一句经文那么敏感,她只是沉浸在诵读的崇高感中,暂时把外面那个一团糟的世界抛到脑后。她以为冯山云是不是有所顿悟,于是欣喜地俯身拉住这个道友的手,“你感悟出什么了吗?”
冯山云道:“不是感悟出什么。我只是回想起就在刚才我就听到过这句经文。你记得那个被折磨的男生吗?据说蒋刚就是被他杀掉的。我被使唤了看住他,和他聊了几句,他还挺懂些教门的知识,还和我说了这句经文。”
以斯帖听了冯山云这么说倒也不惊奇,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们的教门影响力扩散得很快,很多本地人都已经听说了我们的教义,只可惜圣主派遣义人得太迟,没能让启示传播更远。”
以斯帖既然默认了静海蓝只是恰巧了解过这个教门的宗旨,冯山云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两人各自也没什么依据。冯山云只是隐约觉得心中有种悸动,感到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可又没法自己给自己提供征兆。
据说,以斯帖所读的经书中前三章是圣主亲自发出的话语,由义人直接记录,因此文辞最雅正刚明,教门里的兄弟姐妹门也最常诵读。经书第二部分则是古往今来许多文献的摘编,第三部分是一些议论性文章,可读性也不强了。所以以斯帖读完前三章后,就合上了经书,冯山云也休息得差不多,两人就在杂货店里找了些饮食囫囵下肚,随即开始准备武器。杂货店里没有找到菜刀,但卖水果刀和大扳手。要说这些都不是很趁手的武器,两人一路杀过来,已经体验了击杀丧尸的困难。如果找不到可靠的武器,两人确实有点不太愿意迈出门槛。
冯山云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往楼梯上二楼去,以斯帖也赶紧跟上。不错,这里就是昨天晚上静海蓝杀死蒋刚、打伤傅有贵的地方。
蒋刚的尸体横在地板上,眼珠子突出,面容呆滞,已经变了色。就在蒋刚身边的床脚下,放着一把54式手枪。
蒋刚的斜挎包也放在一旁,冯山云上前拉开包,里面除了两包饼干一瓶矿泉水外,还有一盒30发的子弹。看来昨天晚上静海蓝他们行事慌忙,没来得及细搜战场。
有了枪,冯山云胆子大了许多,带上蒋刚的包,大步流星地下了楼。“诶等等。”以斯帖赶忙跟上,“就算有了枪,我们也不是天下无敌啊,要不继续休息一会儿?”以斯帖之前在路上差点挨了丧尸的咬,现在还心有余悸,对重新投身尸海有所抵触。
冯山云稍作思忖,给以斯帖鼓劲:“我们换个思路,不要想着一口气跑到目的地,我们中途多观察有没有临时落脚处,这样就能省力不少。”
以斯帖一想到终究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何况蒋刚尸体还在二楼,万一新奥会的家伙突然想起这遭事儿,回来这里收集物资,岂不和他们撞个满怀了。于是也不再犹豫,着手开始准备下一步的着落。
两人带够了食物和饮用水,推开杂货店后门,冯山云引路,挑着小路,朝着知味轩饭店的方向前进。冯山云也算有过一年多的走街串巷找工作的经验,道路熟络,不至于把路带死。偶尔遇到拦路丧尸就开枪,虽然枪声会引来更多丧尸,但冯山云打着打着发现自己一心二用的功夫不差,一边开枪一边谋划可能的移动路线,似走不通就立即更换备选路线,过程还很丝滑。以斯帖跟在他后面,察觉不出他的谋划,还以为两人是运气好,净挑着丧尸少的路走。
折腾半个多小时,两人转出一条小巷,就看见前面街对面的知味轩饭店了。结果墙角突然拐出个人影,冯山云急忙举起手枪,那人一声喝“慢着!”冯山云也正好看清了他的面容。这人个子挺高,梳个背头,正是新奥会老四吕学民。
吕学民把嘴里嚼的口香糖吐掉,眯着眼睛打量着两个男女,接着嘿嘿一笑道:“我也是想不出你俩咋嫩么牛逼,把青辣子搞死了,还能去一趟杂货店,把老三的包捡了,又屁颠屁颠回来。”
冯山云握枪的手指动了动,吕学民眼睛一下子睁大开来,做个“打住”的手势,顺便亮出了身侧握着枪的右手,“不要冲动。我和青辣子没什么交情,不然我早就该让他防着你们。你俩搞他是个迟早发生的事情,我乐见其成。”
这对男女疑惑地对视一眼,有点拿不准吕学民的底细。冯山云印象里吕学民是个相对质朴的帮派干部,但也说不准,他也曾以为焦青是个好人。又或者大家无所谓好坏,天下变了各自显露本性罢了。
吕学民看出两人心有犹疑,继续道:“我要是和焦青有交集,现在就不会这样站你们面前,我会直接和张发财打报告,然后埋伏你们,你们现在已经被捆起来,准备用烧猪皮的喷子慢慢烧死。说来你们也是自以为是,居然还敢回来,你们回来干什么呢?看上那个小子了?”
“他们发誓要入我们的教,我们不能不管。”以斯帖可能是为了反驳吕学民的低级玩笑,脱口而出。
吕学民咋舌,“啧啧,我理解不了你们。不过没关系。我现在给你们机会,你们要是觉得我不可信,我在谋划着什么坑你们的策略,你们现在就可以走,用你的枪指着我脑袋,然后往后退。我也没什么身法和枪法,你们走了我也追不上。但如果你们还想在新奥会混饭吃,可以选择跟我混,顺便告诉你,那小子也已经被我驯服了,你们想救他们,其实也和我一路,到时候我们都是一家人……”
冯山云算是有点明白吕学民想表达什么了,他没有举起枪,但依然警惕地用目光统括着吕学民身体的各个部位,生怕他突然出手。
“你想火并了张发财?”冯山云也不含糊。
吕学民咧嘴嬉笑,“我没这么说哦。老张和我也算朋友,当初就是他拉我入伙的,我不能这么不讲情义对吧?但你们想个事儿,这末日审判——就当是你们说的末日审判吧,也发生了快一个星期了,老张带着队在干啥呢?整天打牌、打麻将,就靠附近杂货店里拿东西过活。你说老大能这么当吗?”
冯山云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张发财平日里向来精干谨慎,新奥会一直在合法违法事业间横跳,一边时不时发财,一边逍遥与扫黑除恶风潮之外,张发财的领导能力功不可没。冯山云平时不参加新奥会的工作,这些传闻不过由耳而入罢了。结果这几天待在会里,张发财除了带着队去解决蒋刚被杀的事情外,基本整天打麻将、掼蛋,并不像个积极的团队领袖。
看到冯山云疑惑,吕学民一笑,继续道:“我一开始也好奇,老大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他心怀天下,这末日审判后天崩地裂,他抑郁了?我细细琢磨,算是想出点眉目来,这家伙就是个反/社会,他以前的所有干劲儿,都来自于和人斗,和守法公民斗,靠不光彩手段从他们手里搞钱,和警察斗,偶尔搞出点小动静,然后藏头藏尾让警察抓不到,他就好这个。听说他以前在奥特曼会就是个脑子有胞的,还带头编歌谣,歌颂奥特曼会老大是他干爹……结果被老大批,说他应该认迪迦奥特曼为干爹。”吕学民自己说着把自己逗笑起来,“你们是不相信那些更偏远的地方都有些什么人,靠奥特曼都能组建起一个嘿帮,这真是奥特曼被黑最惨的一次。”
“所以现在没人斗了,张发财倦了?”冯山云鼻子里不屑地喷了下气,问道,“所以一听说蒋刚被人杀了,他倒来兴趣了,要去抓杀人的人玩玩。”
“关键倒不是喜欢和人斗。”吕学民叹了口气,“而是我看清他了,他是个由着性子来的人,咋爽咋来。收集物资,制定计划,这些事情他不是做不了,但既然和整人没有直接关系,他就提不起兴趣,宁愿打麻将去。他这种人带队,迟早害死我们。”
冯山云眯了眯眼睛,他觉得吕学民谈论这些话题时最可能暴露出点什么用心。
“那如果让你带队,你会做什么呢?”冯山云夹着点冷笑问道,大概这样能显得自己不是那么容易被带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