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财挑了挑眉。
“你们被丧尸包围,他为了让你们能够逃生,一个人应付尸群,然后被咬了?”
“不是!”冯山云马上出言否认。这家伙在诈我,他比我还知道焦青不是对谁都无私奉献的人。“比这窝囊多了。他打枪的时候枪走火了,枪膛炸开,什么东西飞他眼睛里了,他就这么一犹豫,丧尸就全扑上去了。”
焦青仗着自己胆大,身手尚可,平时喜欢打头阵,经常卡着零点几秒搞击杀,走个火就遭了殃,确也说得过去。
张发财看了眼白衬衫,“倒是被你说中了。青辣子太冲,迟早出事。”白衬衫瞪着眼,看看张发财,又看看吕学民几个人,满眼的怀疑。
“我是这么说过。但这事儿我怎么觉得那么蹊跷呢?你们几个怎么想着就要出去找物资?哦,贵子的卵儿疼,让青辣子去找药,那你们怎么要跟着去?而且中途还新增了目的地,要去收蒋刚的尸,然后青辣子就没了。”白衬衫饶有兴味地向张发财抛了个眼神,“老大,我怎么觉得,这青辣子好像……不太像单纯出意外啊?”
吕学民马上开口:“也没说一定出意外,他身手好,我们又忙着跑路,指不定他挣脱了,一个人脱身,待会儿就回来了。”
冯山云心里骂道:“就你多嘴!这话说了不如不说!”他之前一边说焦青死了,一边又说可能没死,本意是想表现出自己糊涂的样子,遇到了突发事件,自己脑袋一麻,撒腿就跑,嘛也没看清,不敢下定论,这应该符合张发财眼里自己的形象。倘若一切细节预设得十分清晰了,焦青有什么动作,丧尸一口要在了肱几头肌,飙了几滴血,疼得叫了几声,全都说清楚了,那便像背剧本,如何糊弄得过直觉颇好的张发财。结果吕学民似乎会错了意,以为口头上要留点余地,让张发财以为焦青有可能活着。冯山云反觉得张发财能默认焦青就是死球了才是好事。
张发财笑笑,好像对白衬衫的怀疑不以为意。“我知道小冯和青辣子有点过节,但非要除掉他的话,何必那么麻烦,小冯懂点医药嘛,直接下毒,我们又不懂,谁查得出来?倒是你,一来就疑神疑鬼,怀疑兄弟,这不好。”
白衬衫还是不服:“那要是本来没意图,结果起了争执,一气之下下了死手呢?”
张发财依然微笑着,看起来有些朴实,要不是方才用烙铁折磨海蓝被冯山云看到,冯山云还真觉得这家伙面相像个好人。不过他眯了眯眼睛。冯山云知道他念头在涌动,他在审视这种可能性。
吕学民骤地扬起声音:“不信小冯,还不信我?你知道他和青辣子有点感情问题,就不知道我和青辣子也算半个拜把子兄弟,甚至一张床睡过(这是真事,虽然实际情况是当时帮会资金短缺,两人外出“办公”同住一间旅社),小冯想让青辣子死,我也想吗!?你当我什么人?!”
冯山云登时怒了,扭过头瞪着吕学民:“你又什么意思,说什么'我想让他死',你他/妈的违法乱纪坐牢的,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有点矛盾就想打打杀杀?你自己胆子小,缩后面,有着把手枪还想省子弹,不帮忙缓解下打丧尸的压力,青辣子出事,你才该负责人!”
冯山云一脸怒气,把跟在后面的以斯帖都吓住了,生怕当着老大的面发火惹怒了老大。但其实冯山云心里是窃喜,因为这吕学民终于开窍了,和自己有板有眼演起来。
吕学民一脸涣散,鼻孔里探出头的鼻毛都打颤了:“你……你再敢拿我坐过牢的事情说事,我,我他/妈……”
冯山云也不知道吕学民是真气假气。不准别人提他坐过牢,这大家都清楚,演这一出确实有点说服力。
张发财呵呵一笑,拉开了两人,“够啦够啦,要是一个星期前,死个人是大事,换现在不一样了啊。外面全是行尸走肉,我们之前出去抓人,那是全军出击,火力充足,你们就下意识觉得几只丧尸没什么大不了,尤其小冯你,去都没去,心里更是没有谱气,还以为玩植物大战僵尸呢。就当个教训吧,以后外出,还是通知我一声比较好,特别是找物资,本来就该多去些人,多拿点东西,心血来潮就往外跑,多危险。待会儿我会开个小会,通知一下这事儿,大家长长记性,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
白衬衫还想争辩什么,张发财一瞬间猛瞪他一眼,他撇撇嘴,点点头,也不再言语。
张发财安排吕学民和冯山云去给傅有贵上药,傅有贵骂骂咧咧了半天,让吕学民赶紧把静海蓝做掉。他特殊部位严重淤血,说是一动就疼得头晕眼花,要不然早就一个人去把那小子敲了。
“把他改造成咱们的狗仔,替咱们卖命,岂不更好。”
“我呸!你信?好吧,你当时不在场,他臭脚没踢你下面。这小子高低也是个刺头,你调/教得了?”
吕学民笑嘻嘻道:“人都是有弱点的嘛,总有动之以情的机会。而且他怎么说也在我们手里,实在有问题一刀嘎了有什么难的。”
“你别忘了我们已经折磨过他,他心头能不记恨我们?哎呦……”冯山云不知是不是故意,用个棉签处理他眼睛时,弄得傅有贵很疼。
“找死啊!?”
冯山云不管叫骂,抬头对吕学民说:“贵子哥这眼球要不得了,得找专业医生摘了才好。”
傅有贵咬牙切齿地骂起来:“待会儿就挖掉那小子一只眼睛!再把他下面割了!”
冯山云并不想静海蓝受伤,有点后悔去扯傅有贵的病情,忙把话题扯到医疗上:“这伤口感染的话,人没几天就扑了。好在附近有人民医院,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医生,若是没有,收集点麻药、消炎药,也好保住贵子哥性命。”
“那也要先把那小子杀掉!”傅有贵好像并不能被岔开话题。冯山云有点火,棉花沾了酒精往他眼眶里入进去,这一下给傅有贵疼麻了,另一只眼睛本来眯缝,这一整瞪了老大,还翻起白来。
害怕傅有贵发火,冯山云又赶紧装孙子道:“真不好意思哈,这消毒就是要用酒精,确实比较疼,我忘了提前提醒你。”
“你就是成心折腾我!”
冯山云又和吕学民搭起话:“看来麻药必须要搞起来,以后外伤事故不会少,没有麻药指不定以后我们谁受了更大的伤,处理伤口岂不要活活疼死。”
这一说,把伤口的事情阴阴地摊到所有人身上,说的好像谁都可能受伤,司空见惯,加之傅有贵确实被疼得有点昏厥了,于是鼻子恨恨地出气,但也不再鬼喊乱叫了。
弄完伤口,嘱咐傅有贵好好休息,两人来到个单间,冯山云开门见山问:“四哥,怎么感觉你很想保着那小子不死?你不会真的想……吧?”
冯山云听说过吕学民的一些经历,当年他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举目无亲,也不想再回家和父母住一块儿,就认识了个同城的伙伴,两人一边厮混一边打零工糊口,那伙伴胆小懦弱,因为被校园暴力,把校霸打伤,被关了半年,放出来家里也不让读书了,他无法接受现实,跑出家去,在城中村一带鬼混,和吕学民几乎是“相依为命”,两人日夜相处,那伙伴渐渐对吕学民产生了些不太正常的感情。两人这么混了半年,进一步混进了一些地下的特殊性取向团体,结果那伙伴年少无知,染了矮子病,一时无法接受现实,跳进了白水河,当时正值雨季,河水暴涨,据说捞了两天才从下游捞起他泡发了的尸体。再往后的事情,吕学民就一个字也不提了。出于团队成员考虑,冯山云不做更多评论,但他讨厌吕学民的讲述,一种试图解释自己现状的讲述。
冯山云很想直截了当问问吕学民,之前那个小男孩是怎么被他玩死的。每当自己对吕学民的人格有所幻想时,冯山云就提醒自己别忘了这家伙干过的腌臜事儿。
吕学民好像很想解释此事,他摆出认真的面容,凑近过来说道:“这不一样了。本来我也想干脆利落点,自己痛快一把,然后把这小厮扔给贵子哥处理,爱怎么整怎么整。但随便聊了两句,发现他其实心思干净着,还很依赖人,所以为了朋友肯两肋插刀。这种人其实是很宝贵的,培养起来,用处不小。”
冯山云惊讶地微张嘴道:“老四,你怎么会相信那小哥能被你调/教了?他要活命,当然事实由着你,就想求个囫囵脱身而已,你别被他忽悠了呀。”
说着又想起自己还是存心想让静海蓝活命的,这样说简直是劝老四直接嘎了静海蓝得了,于是赶紧补充:“四哥你要是不忍心他死,还不如直接放了他算了,傅有贵这家伙欺软怕硬,知道你是老四也不会和你计较太多。”
“这要你说?我留他不死只是想培养个有用的奴才,以后干脏活累活轻松点,实在培养不了杀了也不难。你难道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吗?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相信,但其实人和人不一样,有些人就是能被另一些把控了,这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你不信没关系,待会儿我也会考验他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听我话了,放心,你四爷不是傻子。”
冯山云算是彻底搞不懂这四爷心里想什么了。就这么一两个小时时间,把一个出手果断的男生洗脑成自己小弟,他当自己是什么教父转世呢。
见冯山云还是一脸怀疑,吕学民又道:“这个你真的放心好了,他并没有对我说什么话,全程主要是我说话,和他交流我是很主动的,你别以为他用什么花言巧语把我套住了。”
冯山云懒得在计较,不过心里还在嘀咕:引着别人说话,那可是比说话更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