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情况不明,老爹若早就变异了还自罢了,若是狱警变异而老爹活着干困在里面,自己去晚一步,弄不好老爹都嗝屁了。这个理儿也跟老张说了,老张也紧张起来,然后急着要找白星要点吃的,说去到监狱如果小清正好快饿死,就赶紧给他填饱肚子。
结果从理疗科到住院部二楼梭巡一圈,不见白星人影。何望舒正拎着拖把拖地,姿势不太对,像在写大字,一问他也好奇,确实,一大早起来就没看见白星的人影。
听说戴洛泽三人要去监狱了,何望舒领他们去住院部的储藏室里拿点食物,结果在储藏室桌子上看到了张白星留的字条:“家里有事,先走,后会有期。”
“这人还真是奇了怪了,他家有没有事他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的电话可以打吗?”老李好奇道。
何望舒挑了几块压缩饼干、几个罐头塞戴洛泽包里,又塞了瓶矿泉水,“我是感觉这个所谓作家来头不太对,他的身手和知识明显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算了,这来无影去无踪的,猜了也白猜。你们想请他帮忙协助你们去监狱,应该早点说。”
戴洛泽扪心自省,自己确实是个很少求人的人,成习惯了。现在看来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何望舒又下意识朝窗外探看——他老是做这个动作,一经过窗边就往外看,戴洛泽觉得他想在尸群里发现自己的女友——或者说每次俯视发现自己女友不在尸群里,他都会获得短暂的安心?
“现在丧尸比较少。丧尸的活动好像有时间性,早上和傍晚相对安分点。”望舒说着拉回身体,正好一个和何望舒一起实习的女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张信签纸,环视了几个人一番,把纸递给戴洛泽。
“这是金老师画的地图,听说你们要去监狱,他熟悉那边的街道,就画了张图给你们。”
何望舒问:“他怎么了?怎么不亲自过来?”
女生看看戴洛泽,可能不想外人来关心这事儿,“偏头痛又发作了,躺床上。”
“还有什么药吗?”
“只有酚氨加敏……”
“算了,我去看看。”作为何望舒的老师,理疗科主任,金得光很受人尊敬。何望舒不想稍歇,马上动身去查看老师病情。
“你们照着那图,小心行事就好。之后要再路过这里,进来补给消耗,歇一歇,或者多停留一段时间都是可以的。”
“谢谢你了,何医生!”老张一直没怎么说话,现在赶紧抢着道个别。
“哦对了,”何望舒停下脚步,挠挠头,指了下旁边一个房间,“白星老师做的燃烧弹还有几个,你们带一个吧,如果被丧尸包围了,或许可以解围。”
老张、老李去拿燃烧弹去。戴洛泽漫不经心地查看起地图,他并非对这一带路况不熟,因此下意识觉得这种地图无关紧要。结果一看才发现这地图厉害得打紧,就这么三条街的巴掌大地盘,老医生居然画了比例尺,把每条街有哪些比较重要的补给点、落脚点——杂货店、五金店、带门的小饭馆,标注得一清二楚,哪条路正在施工,宽度多少,哪栋楼有外接楼梯,迫不得已可以逃生等等,密密麻麻旁批出来。
戴洛泽吸了一口气,心中是受震动的,老医生只在昨晚大家聚在一起吃晚饭时见过一面,当时大家聊天聊着聊着往丧尸文化方向跑了,特别是白星,原本看起来沉默的他对此滔滔不绝,讲了很多故事。现在看来白星好像是故意堵大家的嘴,不想大家问他别的东西。老医生更是寡言,没想到却连夜画地图帮助三人,所谓古道热肠不过如此。
“看他画这么一张图我倒是回过神来了,”老李接过地图瞅了瞅,“我们的车子抛锚了,直接两条腿走过去还是挺危险的。幸亏金医生帮忙,我们要不还是去道谢一声?”
戴洛泽点头道:“那是当然。他帮了我们大忙了。”
三人来到金得光医生休息的病房,何望舒似乎和女生和金医生争执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同意让自己的老师再吃一颗酚氨加敏。
“最后一颗。”何望舒把药片放到斑秃的老医生手里,“之后就是疼死也不给你吃了。真是服了,老师你也算个老中医了,还能吃西药吃上瘾吗?”
看到三个人进来,金医生坐直起来,摸了床头的老花镜戴上,“地图给我下,我想起来有个地方要补充。”
接过手绘地图,金医生又从床头摸过铅笔,在床头柜上铺开地图,清癯的手指握紧笔,在地图上涂画。
“这地方新建了个板房,是个便民服务站,我记得那板房旁边有个梯子可以爬上去。因为你们看,这周围没什么建筑,要是你们在这被丧尸追逐,就可以去这个地方,时间来得及就拉上门,不行就爬房顶上,服务站里面应该有很多吃的,还卖豆腐,切豆腐的刀子要是在你们可以拿了,我印象里那刀很好……哎呦!”
金医生痛苦地皱着眉,手指甩开铅笔,戳自己太阳穴。
何望舒和女生赶紧扶着老医生躺下。
老医生喘喘气,摆摆手,“我没事,我没事。”他定了定神,很小但亮堂的眼睛看向戴洛泽,“小戴,我再问你一件事。”
戴洛泽忙凑近,“您说。”
“你去到监狱,如果你爸好着,监狱运转正常,你打算怎么办?”
戴洛泽其实善于随时揣测对方的说话意图,不过并不显于颜色。
他大概想说教我。戴洛泽心想。
“监狱如果安全,就在监狱待一段时间也好。”
金医生点点头,眼睛继续盯着戴洛泽——没有敌意,但戴洛泽很不舒服,“那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想说个事情,我怕你不高兴……”
“您但说无妨!”戴洛泽的语气其实上扬了点,他有些不耐烦和厌恶对方了。可是这种果断的语气被金医生理解为霍达。
“好。你觉得你爸锒铛入狱,算不算罪有应得?”老医生眼睛斜了斜,目光仿佛弯成一把小刀。
果然和我扯这一茬儿。烦人。
“我不能说他是完全清白,但其实现在政坛很混乱——好吧,现在可能没有政坛了——反正就是,局中人也有身不由己的地方。”戴洛泽尽量字斟句酌——至少他这样认为。他确实做不到老老实实承认:没错,我老爹是腐败分子,是蛀虫,是罪犯。
金医生好像很不满意这个回答。
“当然可能确实如你所说,政坛生态不好。但归根结底——”金医生好像有点犹豫要不要把话说难听。
就这么说吧,这是大是大非问题。
“归根结底你爹就是犯罪了,不是吗?”
何望舒大概觉察到戴洛泽脸色不好看,连忙上前劝阻金医生继续说话,“好啦老师,现在大难临头,我们就不去揪以前的事儿了。”
“越到这种时候才是越要重视人心!小戴,你爸和他的小三的别墅里藏了多少黄金,你知道吗?说来也是巧,之前和你一起的那个小静,他家就是监察系统的,他去年找我跟他治疗手臂,和我说了你爸的事情——我不是针对你,但你爸做那些事情真的过分了啊,私人别墅里藏一大箱黄金,还收藏古生物化石,打算卖到国外……”
“好啦好啦,老师,你再说小戴就生气了。”何望舒觑着戴洛泽脸庞,生怕戴洛泽发脾气。
戴洛泽只是笑笑,“没事儿,我爸又不是我,他干这些糟心事还不是瞒着我和我妈的。所以您想说什么?”
“好。你有认识就好。我想说的就是,小戴,如果你自己有是非观,你就坚持你自己的东西,你要受你爸影响。现在特殊时期嘛,要是监狱不能正常工作了,你把你爸带出监狱,那也是事急从权。但你要监督着你爸好好反思,别觉得这是老天爷帮忙。以后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戴洛泽咬咬牙。
“老师说得对。”他依然保持和颜悦色,结束了这场对话。
何望舒把戴洛泽三人送到了理疗科后门处,这里将是三人出发的地方。
“你别太往心里去。”何望舒还是有些不安。他在戴洛泽身上看到了些静海蓝的影子——沉静,温和,但其实心绪繁复,有着不时时显现的锐利。
“金医生就是这种人,喜欢指指点点,他当时给海蓝兄扎针的时候,还和他争辩《周易》什么的,争得还挺厉害。”
“没事。他也没说错什么。”
戴洛泽捏了捏手里的地图。这感觉真是糟糕。我们必须接受他的帮助,结果就要默许他指指点点吗。
还有静海蓝这混账东西,和我们家什么冤什么仇,非要到处乱说。
何望舒打开理疗科的小门,探头一看,正好小巷里没有丧尸,“你们小心点,情况不对就赶紧躲起来,如果路上太危险,就回到这里!”
“真的太谢谢你们了!”老张有些激动地点头哈腰,要不是实在无法前进,他本来昨天就想看到儿子的脸。
“你也保重。”戴洛泽背好包,第一个跨出门。
算了,不管这点糟心事。高智能灵长类动物的多样性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至于静海蓝,希望你现在已经是死尸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