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长也不多闲聊，马上提议三人去看望自己的家属。老李虽然在监狱里没有家属，却和小清熟悉，于是也跟着来。
从会议室出来，几人又看见了之前上厕所去的中年男人。看来这就是先前到达并留居于此的家属。这男人的脑袋让人想起幼儿园小孩儿美术课上画个椭圆并加三根毛来表示的人头，虽然他头上的头发应该比三根稍多。
男人似乎在赌气，瞪大的眼睛故意不看迎面走来的几人。监狱长依然笑笑对他致意。待那人走远，监狱长侧过身对三人道：“那位同志脾气不太好，你们如果和他起了矛盾，就让他一让。不过他如果太过分，你们喊狱警来就行了。”
三人哑然。
监狱长继续道：“监狱里的活儿他也干了些，出于人道主义嘛，我们也不好意思赶他走。”
“没事没事，他脾气不好但我们脾气好嘛。大家相互包容一下，一起渡过难关才是要紧事。”戴洛泽说这话让监狱长很满意，后者继续道：“其实嘛，人都是各有长短的，有点缺点，容易犯错，这些都可以理解，所以可能有点出乎你们意料，我们在监狱干得久的人，反而不对这些服刑人员有太多那种，纯粹的厌恶。其实很多人确实就是走错一步路……就像那个老袁——就刚才过去那个，他女儿，帮信，说实在的，多少有点误入歧途的意思。”
监狱长应该只是随便聊聊。不过戴洛泽观察到一旁的老张嘴唇一动一动，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呼哧轻喘气，没有开口。
“但话也说回来，法律是很神圣的。那个老袁老说法律就是人定的规矩。人定的规矩也是规矩，随便改动的话就跟没有一样。毕竟这里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是'情有可原'，真正认错是不容易的。小戴，我看你也通情达理，到时候你见了你爸，也给他做点思想教育啊。”
监狱长说着呵呵一笑，为自己的话语增添点半开玩笑半认真意味。
“你儿子也是……你儿子倒是很服从管教，但一直以来情绪低落，做工件时也不开小差，但效率还是很低。当然啦现在也没工件做了，但感觉他的心理问题还是比较严重，正好，你做父亲的抽时间多和他沟通一下，对他也有好处。”
说着，几人走到了活动室，几个狱警正在给服刑人员开读书会，读的大抵是些宣传材料，还有古典著作。
服刑人员的精气神各不相同，有些看起来还算聚精会神，但更多的人明显有点躁动气，当然远不是完全不配合，但就像下午最后一节课的学生一样，好像在等待什么。
老张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父子相见分外泪目。监狱长笑道：“你们要不要点私人时间？”说着示意狱警没关系，现在规矩可以灵活点。
于是老张父子二人和老李就往隔壁活动室去了。戴洛泽随即问监狱长：“我爸呢？”
“他嘛……嗯，老实说，他态度还是比较恶劣，对参加集体活动很抵触。”
“切。老样子。老顽固。”
戴洛泽原本的意思是觉得自己父亲不能屈能伸，这样保持对抗姿态难免受苦。监狱长则毫不意外地解读偏差：以为戴洛泽是对自己父亲品性不满。于是说：
“你也不要对自己父亲有太多不满。毕竟嘛，血浓于水，这一点我们也理解。督促自己亲人积极改造，也是你的责任嘛。”
在图书室里，戴洛泽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哦哟。”父亲扶了下脸上的橡胶眼镜，没有更多表情。
监狱长说“你们先聊”，便退了出去。来的路上有个狱警在做卫生工作，也算是站岗了。
“一个人跑来的？”
“拉了两个幸存者一起来，不然我一个人可能还真过不来。”
戴洛泽把这几天的经历一一说来，戴胜饶有兴味听着，不时询问细节，当然，把自己抓进监狱的那个该死的监察员的儿子的事情也被问出来了。
戴胜鼻子像牛一样喷气，“冤家路窄，哼！他最好直接被土匪做掉。”
戴洛泽说那是当然。“不过老爹，接下来怎么办，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戴胜把手里的一本刑侦类纪实文学扣桌子上，“我还以为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一套东西了。你怎么还来问我？拼了小命过来，就为了看一眼你老子是死是活？”
戴洛泽知道蹲监狱导致老爹气性子很大，倒也不和他急，只和他详细说了外面的状况，大概意思就是，现在天地乱成一团，根本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只能暂时苟全性命。
戴胜本来也从狱警口中得知外面发生的变故，也目睹过监狱里有不少服刑人员和狱警变异。不过由于他看过的丧尸片只有《僵尸世界大战》之类最后人类让一切重回正轨的俗套故事，下意识里有点低估丧尸危机的破坏性，听戴洛泽这么一描述，心里都不禁后怕。还忍不住埋怨了戴洛泽两句，说你这太冒失了，既然知道外面那么危险，就应该好好在家待着，出来干啥？我这要是有事，你来了也于事无补。
“可是爷爷要胰岛素哇，附近几家药房都没有了。”戴洛泽说。
戴胜突然想起什么，身体向前凑，“你这倒提醒我了，好像这个监狱现在也缺胰岛素。”
“我们国家有那么多糖尿病吗……”
“1亿多呢，平均15人就有一个，这监狱现在好像还有六十多个犯人，里面有一个糖尿病人，另外严警官也有糖尿病，就这两人。比例上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戴洛泽好奇：“监狱里不应该各种物资储备丰富吗。”
“现在食物倒是充足。但这个监狱的药品是挂网采购，一直存在问题。主要是上面怕下面的人钻挂网采购的空子，中饱私囊……”
大概因为戴胜自己曾“中饱私囊”过，说起这个词时他情不自禁皱起眉头。
“……所以药品审批一直磕磕碰碰，效率很低。正好上个星期出事的时候药房就很空，现在连感冒药都不够吃。”
戴洛泽原本想着监狱如果药品储备充足，还能携带些回爷爷家那儿，现在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