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有人问:“那怎么个就地营救法?”
冷羽打了个手势让霍青弦先不要说话,然后回答那个人:“看看能不能改善他们庇护所的安全设施,规划方便给他们送物资的路线。”
之前那白面男不屑地用鼻子吹了下气,“我们自己家的老人接回来可以,其他老人随他们自生自灭吧,这不是普通的灾难,我们养不了太多蛀虫。”
人群中已经有一个人对这男人怒目而视,但霍青弦也在冷眼观察着,有些人还在保持观望态度。自私心人皆有之,现在支持冷羽的人也未必是无私者,也可能只是低估了未来的困难,还在把丧尸危机当成普通疫情。
所以这个时候你的态度很重要,老板。
在人之常情和你的原则间需要找到平衡。
冷羽并不避开白面男的目光,迎着挑衅的目光回凝过去,“口子是不能随便开的,今天我们有理由不要那些老同志,明天大家也可能找理由不要你。”
男人轻蔑地撇过头去,故意把自己的下颌向前拱一拱,可能想显得自己面相凶。
“那也有可能不要你。”
“至少会先不要你。”冷羽面不改色,“如果开了口子,先筛掉烂人。”
男人乱晃的身体一定,侧过头来,身子寻衅滋事般挺过来,“你算老几?”
冷羽依然原地站定,“按你的意思,拳头硬的才有资格活,我就是老大。但按我的意思,我和你,和我们要救的老同志一个样。”
白面男人自己射的箭被拧了方向往回射自个儿身上,周围的人虽没有明说支持谁,但隐约“嗯嗯”地发出认同的鼻音,气息都往冷羽身上聚集了。白面男人也感知到自己带节奏不成功,顿时恼羞成怒,拳头一捏,“谁拳头硬还说不定呢!”
这男人其实也算练家子,在本地报班学过半年,熟悉不少实用的格斗技巧,骨肉也算锻炼得大差不差,和普通人对单完全没问题。
他倒也没想着靠打架把冷羽现在积攒起来的声望抢过来,只是单纯看着东北小子不顺眼,想出出气。自己身手不赖,把对方揍出鼻血还是很容易的。
然后一秒钟不到的时间,男人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紧握的拳头上毫无触感,应该什么都没碰到。
……
安排妥当,冷羽小队几个人回到别墅准备装备。冷子强父子俩带了两个熟人去小区里侦查防御工事——如果小铁门也算工事的话。
“真是异常顺利,我甚至觉得把这场灾难当成普通疫情也没关系。”宣子直接跳沙发上躺着休息。
虽然宣子自称冷羽的秘书,但霍青弦感觉他完全不干正事儿,连个笔记本都没有。霍青弦自己随身带着小本子,主要是为了涂涂画画,作为画师他画画是有瘾的,涂涂画画时顺便可以做手账。
“也没那么轻松吧。军人、警察什么的都不见了。感觉世界都凋零了。”
霍青弦在菠萝包轻小说平台读过一本叫作《世界凋零之时》的末世题材小说,就随口用了这个说法。
“我们平时也不想见到军人、警察吧……就算有点敬畏,骨子里还是怕的。”
“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能理解暴力意味着什么吧。而在这个世界里,如果原有的暴力——军人什么的消失了,或者至少削弱了,那其他暴力就会抬头。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宣子鲤鱼打挺起来,手腕蜷缩了顶自己下巴上,嬉笑道:“霍霍,你是不是阴阳怪气我不干正事啊。”
“不干正事的话老板也不会留你在身边。”
“啧啧,真会说话。我感觉你挺讨人喜欢啊,为什么会不想活了。”
“没能讨自己喜欢吧。”
“为什么啊。”
霍青弦一时语塞。也许他有明确的答案,他疑虑要不要对眼前的人说。
“艺术家总是盯着自身以外的东西,所以看不透自己。这是咱哥说的。”
冷羽不知什么时候蹿沙发后面,“我不知道霍霍和阿林有几分像。以后你也机会多画点画给我看看,可能我会有判断。”
“所以生活还是得继续安定下来才好啊~”宣子懒洋洋地又躺了回去,被冷羽揪着耳朵拎起来,“得了吧你,赶紧干活儿。要安定也要等我们占据个大超市才行。这么多幸存者一天要吃多少东西。”
确实如此,离脱离险情还有不少距离,吃饭问题并没有解决。但霍青弦已经切实感觉到这座住宅的温馨。他突然想起自己父母的面容——一会儿呈现为家里结婚照上的和颜悦色,饱满笑容,红唇白齿;一会儿则是怒目圆睁,把撕成两截的漫画书砸自己头上。他有点讶异自己为什么会对父母不再有什么实感,甚至不怎么担心他们的死活。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这是不道德的,可任何尝试在内心中植入“应该尝试去找找他们”念头的努力都无济于事。
“喂,喂,霍霍,别发呆。”
盲目冒险确实不好。如果我偶然遇见父母,我肯定会救他们。霍青弦这样对自己说。
“霍霍!累了吗?去公园的任务你还参加吗?你枪法天赋挺好,给你的又是冲锋枪,跟着一起去能派上用场的。”
“当然。我要去。”
“嗯哼?感觉你的眼神突然坚定了点?想去公园里找个好看的大妈……”
“闭嘴啦老板!不要开这种恶俗的玩笑!”
霍青弦当然不会去找大妈。他的父母也不会出现在公园湖心亭。他本就不是为了找人而出任务。
但他一定想不到,他即将在湖边找到个意想不到的人。
……
外面突然吵闹起来,有妇女难听的叫骂声。冷羽让宣子出去看看,冷子强和冷克却已经推门进来,“侄子,出事了!”
冷克软绵而急促的声音跟着道:“倒也不算大事。”
几人出门一看,几个住户一脸阴沉,一个男人被另外两人压制着跪地上,一抬头,正是那个被冷羽直接放倒在地的白脸男,他俩眼珠子爆睁着,眼睛里既有龌龊事败露的胆怯,有不时挤出几分故作镇定的顽固。一边脸上有个红巴掌印,在他白脸皮上怪显眼。
男人正对着一个浑身发抖的大妈,被另一个大妈拉着,旁边地上坐着个嘤嘤嘤哭泣的女生,另有一个女生正蹲一旁给她递纸巾。
霍青弦双手环抱胸前,“我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了。”
据冷子强说,这个叫保一雄的白脸男子是个惯犯,以前就在公交车上摸女生屁股被拘留过。刚才在冷羽这吃了瘪,心里气不过,就去把别人家黄花闺女给玷污了。据说他早就觊觎人家闺女,但自己臭名在外,人家的好感度那是刷不了一点。顶撞了冷羽挨一顿暴揍,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就偷闯人家家里把人家欺负了。
大妈气得差点晕过去,两只手徒劳地捶着自己的腿,“我家闺女啊”地吟着,注意到冷羽几个人出来,大妈缓过气来,擦擦鼻涕,“冷家少爷,现在大家听你的,我求你给我家闺女一个说法啊……”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来,冷羽“切”了一声,真是麻烦,这么快就要处理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冷羽觉得这种事情无论怎么搞都只会落下话柄。
旁边的霍青弦凑近过来,眼睛有些不安地闪躲。
“老板,依我看……”
“依你看?”
“直接杀掉。”
“?”冷羽一愣,他原以为霍霍能说出个更靠谱的主意,谁知着小子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直接要开杀戒。
冷羽叫来两个肥宅,凑活着几个人把保一雄关自家别墅地下室里。
那女孩的母亲显然很不满意,自个儿找冷羽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呀?现在大家都关家里,你们这样关着他有什么用呢?不说直接杀了,好歹收拾他一顿吧?”
冷羽招呼着大妈坐下,“不能乱开口子呀!我们现在刚刚组建起组织来,不能怎么痛快怎么搞。至于那个保一雄,只会有机会我们送他去监狱。”
冷羽便把无线电联系到城北监狱的事情告诉了大妈。
大妈还是不太满意:“要照你这么说,监狱的条件可比我们现在好!把着畜牲送过去,岂不便宜他!”
正哭诉着,那个叫小华的女孩的两个朋友带着她过来,小华委屈不过,一下扑亲娘怀里嚎啕大哭。
……
“你应该直接杀了那个强/奸犯。”在房间角落里,霍青弦直接找上冷羽,重复自己的观点。
“我说了,我不能……”
“老板,听我说。乱来的话,确实是开了一道口子,但是放纵坏人,这也是一道口子。”
冷羽不太习惯这个看起来软软的男孩子现在变得有点咄咄逼人,“我没有放纵。我会送他去监狱……”
“但大妈说的没有错,现在监狱的条件比其他庇护所还好,如果还把这个人渣送去,真的是好心办坏事。”
冷羽不语。
“还是说,老板你觉得这个世界还有短时间内回归正常的可能性呢?”
霍青弦蹭到看向窗外的冷羽身旁,侧过头,把目光递送到试图将面目塞进窗角的冷羽面前。
“我觉得我应该尽可能让一切回归正轨。”冷羽退后一步离开窗台,靠到窗户对着的墙壁上,罕见的,霍青弦觉得他脸上有些疲惫。
“当然。所以老板需要有我们自己的规则,而不是照搬正常世界的遗留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