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签约失败了,哭哭)
天色不早了,众人被一整天的事情折腾得够呛,完了却得知一个糟心的消息,现在不得不去挨家挨户通知加强安保,人人脸上都没有好颜色。
霍青弦在发现小夜的河岸上发现了自己的画板,但他毫无绘画的欲望。
“有打火机吗?”在和宣子一起去各居民家通知丧尸可能进化的路上,霍青弦突然要火。
“想抽烟?刚才丁振拿了几个电子烟,你是维新派的话可以找他。”
“不是要抽烟。我想烧掉我的画。”
宣子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的伙伴。
“和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
霍青弦有些不太利索地说道:“没那么复杂,有幅画不想再看到。”
“这倒是奇了。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你原本打算直接跳河,画就留在岸上。现在你不想死了,却要让画为你殉难吗?”
“……”
“还是说画板里有你的遗书什么的?”
“没有那种东西啦。”
“那至少要给我看看才行。”
霍青弦没继续说。他突然觉得,让人看看也许不赖。
通知幸存者注意安全的任务本来没什么难的,不过还是遇到了些麻烦。有些中年妇女、老太,还有固执的老头,说他们危言耸听,或者干瞪眼,好像在说“不是来送东西的?”更麻烦的是遇到了两个圣义教徒,一个温和派,开始絮絮叨叨地向两个小年轻介绍圣义教尊崇的先知与圣子的事迹。这种人就像鼻涕虫一样黏上就甩不脱,两人只能半推半就,勉强应和了几句对圣主的赞美,赶紧跑去下一家。
另一个教徒可就麻烦多了。他是个倔老头,一个劲儿聒噪着信仰圣主的好处与不信正道的报应,并逐一背诵教义中提及的古代圣人的名字与事迹,还严厉警告霍青弦和宣子,如果不归于正道,无论行多少善都无济于事。
“顿悟是一瞬间,受苦是一万年!”老头扯着嗓子喊。
离开这个人家,霍青弦扶着额头道:“灵长动物的多样性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放以往这些人不敢跳出来,现在世界秩序开始崩溃,他们反而获得了表达自己的权利。”宣子也许见识过这种人,不是太以为意。
“这么说他们好像还更该感谢这场灾难了。”
宣子哼哼道:“要不是这场灾难,你现在恐怕已经去二次元了吧。”
霍青弦不语。
“嗯?这么说来我也有点好奇了,为啥生化危机那么绝望的事情发生了,你反而想活下来了?”
霍青弦心中其实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总觉得说出来有些可耻。
他想到一个替代说辞:“倒不是有了什么活下来的理由,只是因为去死的理由没了吧。”
“真是个很抑郁症的回答。”
“我看上去像抑郁症患者吗?”
“不像。所以像。”
“……”
回到别墅,冷羽和老刘他们已经回来了,带着七八个其他家的居民一起过来,桌子上摆放不错的食物,有一锅很香的火腿煮鸡,想来以后不容易吃到了。
冷羽在笼络人方面是有一手的,把这些大概和自己有些人情的幸存者招揽过来,实际上是要当作未来的干部培养吧。
“放心,霍霍,以后老大肯定更看重你。”宣子用肩膀撞了撞霍青弦。两人在客厅小桌上吃点东西。
“为什么?”
“你干净。”
霍青弦有些不以为然地笑笑。
“我干净什么?我只是看起来有些清澈的愚蠢罢了。”
一个有些幽怨的声音在沙发一侧响起:“你才不清澈呢,你一肚子坏水。”
小夜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包干脆面小口吃着,却发不出酥脆声。
霍青弦以为少女说的是自己刚才提议冷羽不要急着通知其他居民,等情况紧急时在靠帮助他人来获得威望的事情。
“我也不是有恶意。我只是觉得不能把大家都当作好人。总要有手段。”
“手段当然要有,但你的那种所谓手段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如果紧急情况发生,凭什么能确定我们可以轻而易举营救其他幸存者?相反,如果我们现在就把预防工作做好,到时候幸存者的秩序也许能更好,和我们形成配合,一切能顺利起来。”
自己被否认,霍青弦总归不太愉快,“你说的也只是可能性吧。”
“如果两种选择都是可能性,我们就可以去选择更像人样儿的选择。”
霍青弦不再争辩,“也许我有点反/社会人格。”他有些自暴自弃地苦笑着,“所以自己意淫些低智的手段,显得自己高明吧。”
少女有些厌恶地撅着嘴侧过头去。
“真是服了。为什么感觉我以前见过你这种人。”
“会是你想找的那个人吗?”霍青弦问出口就有些后悔。这样发问也许急躁了点。
“谁知道呢。”小夜的声音还是那么平和剔透,好像并没有和谁对话。
“你都记不得自己想寻找谁,却还是那么确信自己有要找的人吗……”霍青弦继续问。不管了,一次性问明白也不赖。
小夜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看了看窗帘缝之间的窗外。
“我相信我并没有忘记。有些东西在阻止我回忆起过去。”
宣子也许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霍霍好像想传达点不寻常的意思,于是也插/进一嘴:“那你记得多少关于他的事情呢?他的名字?他和你什么关系?他做了什么?”
被搅和成麦片一样的记忆在旋转,里面有些东西在耦合,拼出一块大体有规模,但并不完整的拼图。
“只有一些图像……名字,蓝……嗯,我不会忘记。那些东西都在我脑子里,我迟早可以完全回忆起来。”
大家沉默了。各自拿了点东西吃。
餐厅那边,冷羽、冷子强和其他幸存者们觥筹交错,看起来仿佛气氛和谐的商业酒局。冷羽在酒桌上倒是很自在,不太能想象这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公子怎么磨练得那么老练的。
黑暗的房间里洋溢着饭桌上的人们并不舒朗的笑声,大家心里都有事,没人知道未来该怎么办。何况把大家留下来吃饭的一大原因就是为了应对更加恶劣的坏消息。
“总之以后老板还是会更看重你。”宣子又把话题扯了回来,说着拍拍霍青弦肩膀,“他潜意识觉得你无依无靠,会把自己完全交给他。”
“但你觉得我不是那样的人?”
宣子有些打趣地摇晃着杯子里的冰红茶,好像那是朗姆酒,“你不是。”
“冷羽也不是。他不会觉得我会把自己交给他。”
“哦?为什么?”
霍青弦不说话。
“背后议论老板大概不是好习惯。”小夜说。
“冷羽不在乎。”宣子说着,摆出个刘慈欣吞云吐雾的动作。
“你呢?小妹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不熟悉附近地形,我会暂时跟着你们。而且你们不是坏人,他不会讨厌你们……我可以和你们合作。之后有他的情报的话我会离开。”
“感觉你一直在用那个'他'来当作自己的价值判断标准。他就对你那么重要?”
“嗯。”少女回答。
宣子笑着不说话。
“觉得我是别人的附庸,不够自由吗……”
“我可没想那么多。”宣子故作委屈道。
“都一样……不是他,也是其他人……不如是他。”
宣子和霍青弦听不懂小夜在说什么。
“有打火机吗?”霍青弦看向宣子。
“要烧画?”
“对。”
“我已经看过了。”小夜幽幽说道。
“那我更要烧了。”
最终大家一齐阻止了霍青弦的举动。他过于坚决的烧画的意志激发了大家更加强烈的阻止他的意志——仿佛他要销毁一张惊世之作,大家要拯救一件伟大艺术品。
最后所有人都看了这幅画。
不得不说这是张处理得很好的平涂。画的是一个少年,在河滩上抱住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少女,少女眼睛微阖,似乎正要苏醒,少年的神态处理得很熟练,看起来平静的表情下,微弱地埋藏着一点点惊异和紧张。
宣子捏着下巴,煞有介事地夹着嗓子道:“啧啧啧,这算不算一种降灵术啊?”
“我不是幽灵。”小夜冷冷道。
霍青弦说自己脑中一直有个画面,那应该是游戏《inside》里最后一幕,濒死的男主角跌入一个空间断层,回到游戏开始的森林,最后见到了自己一直寻找的姐姐。
“我总觉得河底是通往异世界的门。”霍青弦有些害羞地压低声音,好像怕远处的冷羽听见,“只是当时那么想。”
“河的第三条岸。”小夜冷不丁说出一个奇怪的词。
“那是什么?”
“一篇巴西的小说,就叫《河的第三条岸》。男主角的父亲突然着魔,整天在河流上漂泊,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最后在男主拒绝接受漂流的使命后,父亲消失在了河流里。河的第三条岸,就是河底。”
宣子:“看不出小妹妹你看过不少书啊。”
霍青弦道:“完全看得出来吧,小夜感觉就是那种乖乖的文学少女。虽然不知道在哪里开了魂系游戏的风灵月影。”
“死掉……确实很有诱惑力,但为什么要用那么久时间才能到达河的第三条岸呢……”小夜又乱七八糟地自言自语起来。
两个少年一个少女就这样昏着头谈论着生和死的问题。不过说着说着,话题总是回到小夜那个念念不忘的伙伴身上。
“那就是你男朋友吧?”在一次试着回忆自己和那个男生初遇场面后,霍青弦抛出了这个问题。
“嗯。”
“那可得好好找才行。感觉他对你很好。”
“他对所有人都好。”
霍青弦有些莫名其妙地生气,“这可不想夸奖的说法。”
“就是夸奖。”语气很平淡的反驳。
“在末世里,对所有人都好的人活不久。”宣子有些拱火似的嬉笑道。
“嗯,你说得对。等我找到他会这样对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