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国,血色森林前沿阵地医院。
卢原躺在缝有红色十字的床上,他怔怔地望着太阳洒下的光线,那光线落在他有些纤弱的身躯上,温暖的像是洗了一个热水澡。
他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从穿越到这里,有十几年了。】
他这样想着。
【还不知道...爸爸妈妈过的怎么样呢。】
【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直...一直思念着彼此。】
【会不会...一直等着我的归来。】
这样想着,卢原的眼泪便抑制不住的,仿佛决堤的河流,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可惜,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西国的士兵卢原,正躺在东国的医院里。
【如果...可以的话,来到这里,我不想再打仗了。】
【至少...让我安稳的,过完这一生吧。】
【死的感受...真是不想再体验一次了呢。】
他这么想着,恐惧和期待两个矛盾的情绪同时充斥了他的内心——干呕的感觉又来了。
他战栗着。
【死刑吧...战俘的下场一定是死刑吧...西国就是这样的,东国...所谓的人道主义,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生产力这样的落后...不管是战胜国还是战败国,大家都大差不差吧...】
他猛地一锤床板,宣泄着对自己无能的狂怒和烦闷,以及对可以遇见死亡结局的恐惧。
“卢原先生。”
这么想着,门{咔哒}一声,那长官牵着赤圈奴隶,面带着瘆人的微笑,缓步走了进来。
他走进的每一步,都让卢原的心脏跟着抽动一下。
【宣判?爆头?白绫?毒酒?还是绞死....】
尽管那长官面带着笑容,心脏已经彻底紊乱的卢原惊恐万分,他喘着粗气,用手把扶墙壁,惨白的墙都已经被他手中的汗水所浸湿,他身下一空,差点掉下床。
——
明明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却依然对死亡有生物本能上的恐惧。
不如说,不恐惧的才不是正常人。
卢原看着长官的一举一动,他深深的明白,眼前男人的一个念头,都将决定了他的生死。
【不论是活了还是就这么死了...也罢】
【活也好,死也罢,都是我的命运吧。】
眼看着卢原眼中的恐惧毫无保留的流露出来,长官连忙露出了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请不要担心,卢原先生。”
那长官轻轻用手安抚着卢原,示意他不要紧张。
“吾名克久,是东国Ⅹ号部队的第二军官。”
“东国,绝不会做滥杀无辜的事情。哪怕您是西国的士兵,依然可以在东国谋得一份您的工作,并在东国定居。”突然,克久松开赤圈奴隶,快步上前,紧紧捂住卢原的双手,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却让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卢原只感到眼前奇怪的男人突然用基情的目光看着自己,更是把他的手握的生疼。
刚刚还沉浸在死亡恐惧中的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紧张和悲伤的感受便突然被这位紧握着自己双手的克久浇灭。
——哪怕恐惧的感受被浇灭了,他心中对被杀的预期也没有立马消失。
只见卢原颤抖的双手被克久紧紧握着,而他只感觉头脑发胀,又对上长官认真的眼神,一咽口水...
“那个...长官...我的...有些疼....请不要那么用力...”
卢原抖动的声音说出了不得了的台词。果不其然,那长官听完,浑身一颤,忙不迭的便松开卢原的手,眼中也显露出对刚才基情四射气氛的震惊。
【嗯...只是我不会做这种安抚人的工作...嗯,一定是这样的。】克久这样想着,于是轻咳两声,刚毅的脸上莫名出现两抹红色,又说道。
“抱歉...我平常不是很会说这种话,平常都是底下人帮忙做复健工作的。”
他说着,便拉出那躲在背后的赤圈奴隶。
【也该告诉他了...没想到,这奴隶的主人居然正好就是他...这下子,想给她洗掉身份也不行了,只能希望卢原能待她好些了。】
【不过...】克久这样想着,又将眼睛瞥向赤圈奴隶。
【这位卢原小哥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他也有阻止了她自杀,大不了,就安排些人暗中保护就是了。】
【真是的...这些上级都怎么搞得,现如今,奴隶制度居然还没有废除。】
【倒是增加了不少没有意义的条条框框,美其名曰保护奴隶权益...就是不想废除奴隶制度的借口,作出的缓兵之计吧。】
————————————
赤圈奴隶身上的污泥已被尽数洗刷干净,清秀的白皙脸蛋上,眼神里仍然带着麻木与无助,看着地板,一动不动。
那表情直击心灵,莫名让人生出一股【想要保护她一辈子】的感觉。
“这都什么世道啊,这样的女孩子,居然会被抓为战争奴。”卢原喃喃道。
刚才在血色森林都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少女居然如此娇小,仿佛是可以用一只手提起来的小鸡,皮包骨头,连一丁点肉都看不到。
【严重的营养不良吗...】
卢原正思索着,又猛然意识到...
【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虽然我还死不掉,但这个赤圈奴隶也一定会被放走吧...她的主人说不好已经是一摊白骨了...变成骨灰了也说不定。】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是想看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呢。】
卢原心中,属于现代人的道德与良知依然占据了他心里很大的一部分,这让他的行为,依旧在相当可观的程度上被良知左右着。
这样想着,面前的克久说道。
“卢原先生,经过简单的调查和溯源,我们初步认定这名赤圈奴隶的名字为:‘织芽’,归属人为...”
克久声音一顿,略过一秒,又说到。
“为卢原,也就是你。”
....
一秒
....
两秒
....
三秒
....
随着‘卢原’两字从克久嘴里吐出,空气都安静了三秒钟。
....
卢原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对不起...我没太听清...请您再说一遍?”
他怔怔地望着那低头的织芽出神。
——也就是说...如果她的主人真的是卢原的话...那织芽岂不是脱不掉奴隶的身份,要跟着他走了吗?!?!?!
“织芽的主人是卢原,也就是你,先生。”克久深深地叹了口气,用略慢的语速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你的私人奴隶了。”克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请你好好待她。”
“还是说,你不愿意吗?”
卢原一听,随即说道。
“倒也不是不愿意了...只是有些突然,请让我先消化一下现在的信息...”
眼前的少女瘦的让人心疼,现代人的良知决定了他不可能真的完全放下这个刚刚救下的奴隶。
与其说不愿意,不如说他更想让这名奴隶有了自己赚钱的能力后,再放她出去闯荡。
【那么...就等她能自己赚钱了,我再放她离开吧。】
决定已然落地,他随即说道。
“我想,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奴隶,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或许,是上天安排她来到这里的。”
“说来惭愧,其实我还能坐在这里跟您说话,也还是她把我救下的。”
“当时我鬼使神差般的对着她的刀开了一枪...那是最后一颗子弹,本打算用来给我自杀用的,想不到阴差阳错的让我们两人都没死成。”
站立着的克久默默听着卢原讲述的故事,他看着卢原的眼睛。
他从未见到过有人露出那样的神情——分明是无能的,却依然希冀满载的神情。
“缘分...吗...”
他低着头,沉思着。
一旁的卢原讲述完,看着长官已经不再回应,低头苦思,一时间不敢打扰,只好过了几秒,又说道。
“长官?”
“嗯?”克久突然回过神,看着卢原的眼睛。
【有这样眼神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他深深叹了口气。
“请善待她。”
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卷纸,展开,上面写的是 {奴隶协议} 几个大字。
“请用鲜血沾染指纹。”
“好的。”卢原接过纸张,咬破手指,让血液流过大拇指,使劲一压,留下鲜红色的指纹,又很快转为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