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霖脸上的凝重表情，玛丽莲莞尔一笑。
“看样子，先生已经从这孩子嘴里认识过我了。”
听她这么说，陈霖确定这人就是山茶花所说的玛丽莲。
可是她不是死于哈德蒙之手吗，为何会借着山茶花的身体出现在此，与陈霖交流。
察觉到陈霖眼中的困惑，玛丽莲选择主动开口。
“不劳先生费心，请让我讲述其中缘由吧。”
“十年前，我被调派到梧桐市，明面上担任圣歌利亚大教堂的主祭修女，暗地里是得了教皇圣令，执行任务。”
任务？
陈霖听闻，眉头紧锁。
果然如他当时预想的一样，玛丽莲的身份绝对不是普通修女那么简单。
“教皇命我来梧桐市，是要我寻找一件特殊的异化物。”
“一件特殊的异化物？”陈霖小声念着，心里困惑不减反增。
异化物本就是打破常规认知的特殊存在，如今玛丽莲还特意用特殊来描述，仿佛是在说这件异化物是异类中的异类。
微微点头，玛丽莲继续说道：“盯上这件异化物的不仅仅是教廷，据我所知，协会、研究所、除魔司...诸多大小势力，都得到消息，为了这件异化物赶赴梧桐市。”
“教廷内部称其为七日神典。教廷之外，协会称其为启示录，研究所称其为黑色记事本，除魔司则称其为九十九经。每个势力称呼虽不相同，但可以确认的是这些称呼指向的都是同一物。”
说着，玛丽莲抬起手指，一个个黑点自她指尖生出。
这些黑点陈霖再熟悉不过，就是罔皮虫。
见到玛丽莲能够操控罔皮虫，陈霖瞬间明白她就是藏在山茶花身体里的虫后。
这些黑点聚集在一起，组成了一本无字的书。
“那是一本书，一本记录了世间一切异化物的书。据说只要拥有了这本书，便可掌控所有的异化物。”
掌控所有的异化物...?
陈霖听着，感到一阵背脊发凉。
那些异化物的恐怖他是亲身见识过的，单个拿出来都能把人折磨的半死，要是能够自由控制全部，只怕是整个世界都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书只有一本，但想要拿到书的势力却有无数个，结果可想而知。”
玛丽莲说到这里时，话语停顿了片刻，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争斗，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当互相之间的利益产生冲突后，一场恶战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你是在那场恶战中，变成这样的？”
听陈霖这般问起，玛丽莲轻笑一声，似是嘲笑陈霖的无知，又像是讥讽自己可悲的结局。
“与人的战斗，是那场灾难中最轻松的部分。真正恐怖的，是之后发生一切。”
“不知是谁先发现的，天上的太阳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布满血丝的竖瞳，占据天穹，凝视地面。”
“在它的凝视下，大地崩裂山河倾倒，无数在人类认知之外的异化物从地底钻出，它们砍杀，它们毁坏，它们掠夺，没有生灵可以从它们眼前活下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十日。十日之后，并非人类战胜了怪物，而是下了一场黑雨。黑雨之中，幸存的人们也变为了怪物的一员，就此整个梧桐沦陷，再无活人。”
“我正是那时沾染黑雨变为罔皮虫虫后。成为异化物后，我不愿屈服于心中的恶意，想要维系住曾为人的骄傲。但我高估了人性，并非所有人能够在那场灾难中保持神志，哈德蒙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他和地底爬出来的怪物达成交易，将我背刺。不得已，我只能将残躯融入这孩子的体内，以求活命。”
讲到这里，玛丽莲的讲述就结束了。
再往后的事情，陈霖已然知晓。
哈德蒙顶替了玛丽莲的位置，控制罔皮虫将山茶花囚禁在地牢中，与羊头圣母合谋发展族群，直到陈霖闯入圣歌利亚大教堂。
不过有一点陈霖想不明白。
照玛丽莲所说，梧桐市曾经发生过那么可怕的一场灾难，可他在梧桐市生活了二十年，怎么从未感受过有任何变化。
隐隐之中，陈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当他深思这股不对感觉时，就像是用手去握一团云雾，越是用力云雾就散的越是快。
他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二十年来的人生轨迹他都记忆清晰，清晰到仿佛那些过往的画面就在他眼前一样。
自己的人生一帆风顺，在进入这所监狱前，从未经历过什么灾难，更没遇到过什么异化物。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见他这幅若有所思的表情，玛丽莲全然当做他被自己讲述的故事给吓到，沉默着没有说话，给陈霖缓解的时间。
好一阵陈霖才回过神来，苦思不出结果，陈霖索性选择放弃思考。
“所以现在，你是想要取回虫后的地位，重新控制罔皮虫群吗。”
“不。”没有半点犹豫，玛丽莲摇头否认了陈霖的话，“我的身躯早已泯灭，灵魂也在这十年里用以哺养这孩子所剩无几。因此我是希望能够把虫后的权能交由给先生你。”
“啊？”玛丽莲的话出乎陈霖的意料，他丝毫没有想到玛丽莲会这样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霖没有答应玛丽莲，不过也没有拒绝，沉默着等待玛丽莲的反应。
见他如此，玛丽莲立马就明白了陈霖的意思，开口解释起来。
“当然，这份力量不是免费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玛丽莲顿了顿，细指抚慰着山茶花的脸颊，眼中流露出不舍神色，“恳请先生，能够替我保护好这孩子，尤其不能让教廷发现她还活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诸多缘由，请恕我难以开口。我早已被教皇降下圣令，相关之事都无法道出。”
“嘶...”陈霖吸入一口凉气，他能够猜到这八成是份苦差事。
不过他没有推脱，点点头应下玛丽莲的请求。
“无需罔皮虫的权能，我也会去保护山茶花的。”
见他答应，玛丽莲眼中闪过一瞬激动。
“先生，十分感激。但请相信我，面对祂们，人类渺小不堪，唯有拾起这份力量，才有直视祂们的权力。”
说罢，玛丽莲抬起手来，等待着陈霖的举动。
思索一阵，陈霖终是伸手握住玛丽莲的手。
二人手心接触的一瞬，陈霖感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待到收回后发现手心中多出了一个虫子模样的印记。
试着去感受那道印记，一只只罔皮虫从掌心生出，听从陈霖的想法自由行动。
如今自己身体的异化物除了那颗神秘消失的血肉珍珠外，又多了个罔皮虫。
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卸任出狱的那一天...
收回思绪，陈霖看向玛丽莲。
在转交罔皮虫后的权能后，山茶花头发与眼睛的红色在一点点褪去。
陈霖明白，留给这位修女的时间不多了。
对此，玛丽莲没有感到畏惧，或许早在十年前她就已经死亡，只不过现在方才告别世界。
“先生，再次感谢，您愿意拯救这个孩子。愿光芒照亮你与她前行的路，令你们从此不再迷茫。”
说完，她双手合拢放在胸前，躺在床上沉沉闭上眼，嘴里哼着一首摇篮曲，直至山茶花的头发变为原本的粉红色。
“玛丽莲...”
睡梦中呢喃喊着这个名字，山茶花似乎是做了一个好梦，令少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享受着这抹笑容，陈霖轻抚少女的发梢，接着玛丽莲的调子，继续轻唱着那首摇篮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