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不上来我的问题，你也没办法真正的去践行你的原则。贾斯汀先生，你简直就是一个无能者，就像是我说得，把眼睛蒙上，把耳朵堵起来。你不会以为这样子就能够安心吧？”
菲娜的言语真的很尖锐，至少，对于贾斯汀而言，这样的话语就像是利刃一样不断刺穿他的心。让他感到切实的刺在自己心头的痛。
他是对的吗？
他应该是对的——因为，因为只能这么做啊？
“你应该离开了，菲娜。”从有些沙哑的喉咙中说出这样的话，贾斯汀显露出一些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沉稳，“夜晚在一个男人的家里，这不是很合适。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应该要避嫌。”
“……”这个话给菲娜干沉默了。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说实话，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了一些自己变成了女孩子的实感——毕竟她以前也经常扮演女孩子，不过贾斯汀应该是第一个把自己正儿八经当做是女孩子来对待的家伙。
“我要问一个有些冒昧的问题，你可以回答我吗？”
贾斯汀刚想说“觉得冒昧你还问？”
“你是不是处男啊？”
贾斯汀也就是现在没吃东西，要是吃了东西，估计要喷出来。他想不到菲娜会这样直白的问这种问题，更加重要的是……
“有，有什么问题吗？！”
菲娜摸着自己的下巴，玩味的看着贾斯汀：“啧啧啧！贾斯汀先生，你应该有个三十岁吧？不是我说，你看人家那些男孩子，十六岁就结婚了，到你这个年纪，孩子都说成年，结婚了，你再耽误个五六年，只怕是到时候别人都当爷爷了，你还是个处男，你不得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啊？”
贾斯汀感觉到了某种羞辱：“律法！律法没有规定人一定要结婚和生孩子！”
“当然，律法是没有规定。贾斯汀先生。不过，律法也没有规定别人不能因此而嘲笑你吧？你们克拉姆王国，我没有记错的话，最多只有一条决斗法。觉得被嘲笑了可以找别人决斗，不过，这个法律对你们骑士有严格的限制。”
这个女人也很懂王国的法律，是贾斯汀没有想到的。
“用那个眼神看着我干嘛？做盗贼的不研究法律，干什么？至少知道自己被抓之后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吧？”菲娜对贾斯汀有些无语，“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用，我想要邀请你成为我的伙伴。”
她的思维跳得很快，让贾斯汀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邀请我？”
“对，我最近还是有些钱，打算建立一个专门保护弱者的庇护所，给老弱病残，鳏寡孤独提供住宿和食物，然后根据他们的情况给与帮助，教会他们技能，当他们觉得自己可以重新融入世界的时候，再帮助他们找一份工作——类似于这样子的庇护所。”
贾斯汀彻底愣住了，这是一个极为美好的构想，可是这种计划竟然是从一个盗贼口中说出来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机构，需要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够抵御外来的风雨，我需要足够守护这些弱者们的力量。贾斯汀，所以我郑重的邀请你成为我的伙伴，和我共同在这条道路上迈进，我想要守护这些人！”
她的目光极为坚定，她的意志极为坚决。
这是谎言吗？说谎的人可以流露出如此坚定的目光吗？这个盗贼，这个举世闻名的义贼纳斯——竟然怀抱着如此理想。
贾斯汀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好像——
好像在很早之前，自己怀抱着类似的理想，好像曾经，自己也如她这样意志坚定的迈进在讨伐魔王的道路上，想要给与全人类幸福。
他几乎可以预见，菲娜这不成熟的想法是如何的遭受现实的打击，她会发现她辛辛苦苦招募的帮助弱者的那些人，其实是在骗她的钱。暗地里会欺负那些弱者。她会发现，即便是建立这样的庇护所，也只能救那么一小部分的，那么几个被她遇到的人，她会发现，有些人接受了她的帮助，不但不会感谢她，反倒是会骂她，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为什么不帮助他更多……
他知道的。
因为他全都遇到过。
随后，热忱的心就会慢慢的冷却，把某种信念当成是最后的稻草紧紧握着——直到那根稻草断裂，心也就开始坠落。
他几乎可以预见这个少女最后心灰意冷，不堪重负的模样。
可如今，她的意志却是如此的坚定，连带着让他已经冷却的心开始跳动。竟让他有些动容，他从这个少女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他按捺住内心的跳动，“我不希望失去我如今平静的生活。”
平静的生活。
他既然这么说得话，那么菲娜也没有什么可以反驳和继续劝说的余地了，自己已经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了他，这位前勇者不愿意成为自己的伙伴，那么说得再多也没有意义。
“好吧，贾斯汀先生，平静的生活的确可贵。我尊重您的选择。”菲娜想了想，她站起身，“不过，有句话是怎么说得来着？树欲停而风不止。或许，您想要的平静生活并不会如你所愿的到来。前勇者大人。祝您能够永葆您的平静。”
菲娜就这么离开了贾斯汀的房间。
她最后说出“前勇者大人”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善意的对贾斯汀提示，名为尼莫丝的女人，不会让他平静的生活下去。
平心而论，这个男人虽然问题多得让人发指，虽然他行事的方式让人很不爽，但的确是个好人。所以她愿意给好人善意的提示，至于他自己是不是会做防备，自己又怎么想，那就是不是菲娜可以考虑的事情了。
现在手上这笔钱其实也不算多，不过自己可以考虑先去别的王国买一块地，然后开始修建庇护所。
虽然世界上还有许多人需要帮助，自己也只能暂且忍耐。不能再总是把钱捐出去了，否则庇护所永远都修不起来。
但是菲娜心善。
她都还没走出德落第堡，她就又花了不少钱出去。用来帮助那些“弱者”。当然收获了他人的感谢。
她也觉得挺满足的。
但是一看干瘪的钱包，又觉得有些心痛，她自己是不怎么花钱的。对于吃穿之类的并没有太高的要求，通常花钱就是花在要“做大案”时候的经费开销。
是不是找尼莫丝要少了？但是话说回来，要多了也不行啊。尼莫丝又不是什么恶人，如果她是那种不讲道理，压迫百姓的贵族，那自己肯定要刮下来她一层皮才肯罢休。实际上对方在民众当中的名声很好，被认为是守护荣耀和正义的骑士。
所以说不可能做得太过分了。
叹了一口气，她突然发现自己也是挺忸怩的一个人。搞不好自己和贾斯汀是同一类人——想到这里，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自己之后也会变成那副中年颓废大叔的模样吗？实在是太让人害怕了！
她可不想变成那副样子。
……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所以，犯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贾斯汀拿起那份情报，看到了自己推测的内容。
“所以，尼莫丝想要我做什么呢？勇者之剑我已经还回去了。我还应该要怎么做？为什么我要承担呢？讨伐魔王就一定是正确的答案吗？人类和魔族又有什么区别呢？勇者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我不知掉啊——尼莫丝。你是想要告诉我答案吗？”
贾斯汀终于拿起刀叉，吃起菲娜做的饭菜，将做好的饭菜全都吃光了之后，他躺在自己的床上。
他觉得他有些羡慕。
羡慕菲娜的状态，她是那样的自由，那样的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行事，简直就像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害怕的自己……可是，如今的自己，害怕太多东西了。
他害怕被人指责，害怕遭受背叛，害怕承担重任——到头来，发现律法才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只要律法上规定的事情，就不能做，律法上没有规定的事情，就不能做……把律法当做是行事的准则，让他的心灵能够得到些许的安宁，不用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可是，真的不用去考虑吗？
不考虑真的有意义吗？
他反复的思考，反复的质问自己，最终也没能得到一个答案，倘若是能够得到答案的话，他早就应该得到了。
他最终，缓缓的陷入睡梦中。
这一夜，太梦到了过去的事情。在睁开眼睛之后，贾斯汀坐在自己的床头，沉默了很久很久。
随后，穿戴好衣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他重新变得平静，走出了这个门，他仍然是那个骑士贾斯汀，菲娜的造访让他不平静了一些时间，但就当做她从没有来过这个城市好了。
至于尼莫丝会怎么做，那不是他能够管的事情，只要把一切都交给律法就好了。
无论对自己有利还是不利。
他只能这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