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剑修。”宫梳儿说。
骷髅默默背过身去,双手背负,望着尽头纯白的空间,好像那里站了个绝世美人,死死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宫梳儿:“……”
宫梳儿:“前辈,你不能这样,想想你死了有一千年了吧,假装听不到自己不乐意听的话,太幼稚了。”
她表情不赞同,似乎斥责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是剑修,一把剑就够了。”宫梳儿重复第三遍。
妄图给骷髅洗脑,放弃这个恐怖的念头。
剑修是什么物种,只要给他们一把剑,能掀了整个修仙界。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是一把剑不能解决的。
从没听过哪个剑修还兼职偃师,都直来直去拎起灵剑往敌方脑门上戳,哪里像是偃师,躲得老远操控傀儡干架。
两个作战风格十分割裂的群体,八竿子打不着。
有一说一,宫梳儿怀疑眼前这个骷髅因为身体太脆皮,被人偷家干死的。
骷髅转回身反驳,这个小辈之前和对自己客客气气,怎么转眼就变了态度。
“小灵莲和傀儡之核在你手上,想要共同得到这两样东西除非运气格外好,否则连一样都碰不到。”骷髅解释说,“说明你是我要找的有缘人。”
“什么莲和什么核?”
宫梳儿一头雾水,瞧见骷髅一脸笃定(不要问她怎么从一颗骷髅脑袋上看出来的),脑海中灵光一现,从储物戒中翻出一朵逼真的莲花和一个木盒。
陈姣姣送的,巫汩送的。
宫梳儿顿时一言难尽,“一朵假花,以及一颗破石头?”
她随手打开木盒,中央放置着一颗磨成十分精美但……古朴的圆核。
虽然精致,可改变不了它就是个石头!
泥巴黄的那种颜色!
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这两样东西是陈姣姣和巫汩送的!
随手送出的东西居然这么特殊,真的好吗?
心绪复杂。
骷髅听宫梳儿大言不惭顿时气笑了,“假花?你可知多少人求不得一朵,你仔细观察,你口中的假花它真的假吗?”
莲花每一片花瓣柔软,纹路细致,连花萼都像真的那样硬中带软,花瓣仿佛一掐能出水。
修仙界以假乱真的法子不少,尤其是幻境中真真假假分不清。
但,这朵莲花在神识之下,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任谁见了,难以分清真假。
这也为什么,宫梳儿曾冒出用小灵莲逗霜白衣的念头,因为这太像真的了。
不是那种虚假的真,而是实实在在的真。
这让宫梳儿不由自主想起那具女傀儡,作为人的一面,给人鲜活的感觉。
就好像……就好像赋予了它们一具独特的灵魂!
真的那么恐怖。
“这花,是前辈做出来的?”宫梳儿虽是询问,语气却陈述着。
以假乱真的恐怖能力,这不是在“造假”而是在“造真”。
骷髅瞧见宫梳儿微变的神情,满意颔首,谦虚中含着藏不住的傲气。
“我多年领悟出的真谛,也是我窥探一二分的道——吾命曰:造灵。”
上古流传,女娲造人,以泥人落地为灵,视为造灵之意。
那些上古传说不知真假的杜撰出来的,倘若真能领悟出创造万物之灵的道意,很可能窥探出几分天道的本源。
一方大能可以创造自己的空间,如同造物主般赋予捏造其中的模样,可纵然再强大,断没有将死物变活物的能力。
假如是花草鱼虫震惊,也能接受,但把傀儡造成人,一旦放出将引起轩然大波。
万物生灵,过程艰辛而漫长,而今造灵一术,逆天而行,堪称大逆不道,逆天悖理。
宫梳儿手上的东西非常烫手,她喉咙微微发干,讪讪看向骷髅前辈。
傀儡之核与她推测一般无二,便是它们的心与灵魂。
现在宫梳儿后知后觉,千年前的前辈所谓的上古,和她理解的上古不是同一个概念。
与小辈扯皮那么久,骷髅略微焦急起来,以为宫梳儿不出声还想拒绝他,便说道:“你若同意,我将毕生最得意的傀儡赠与你,如何?”
被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坚持拒绝的强硬慢慢软化的宫梳儿,听到这句话脱口而出:“是那具女傀儡!”
“她是我得意之作,融合我毕生所学,才造出格外美丽动人且强大的作品。”
宫梳儿:……美丽动人?
她瞧着这位骷髅前辈眼神不太对。
这位前辈审美独特了些,偏爱骨感美人吗?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其他传承大佬的意识玉树临风的英俊模样,而她面前这个居然以骷髅形式出现。
多少有点丧心病狂。
骷髅前辈不知小辈私底下诽谤自己,还在继续说:“可惜我尚未给她取名,你即将成为她的主人,便为她赐名吧。”
取名难住了宫梳儿,她眉毛微微蹙起,眼神纠结,思忖了好一会儿,语气犹豫说:
“她长相甜美……叫甜心。”
嗯,长相甜美,还格外钟爱捅心。
叫甜心,没毛病。
人如其名,哦不,傀儡如其名。
显然骷髅误会了,高兴之余又异常满意,能取“甜心”如此美妙动听的名字,他看重的小辈绝对将他得意之作当成宝贝。
不错,他没看错人。
“事不宜迟,接受传承吧。”
骷髅指骨点在宫梳儿额头,深奥精妙的知识灌入其中。
宫梳儿稳住身体,脸色发白,庞大的记忆灌进脑子,要不是她神识强大,接受还没那么快。
“偃师一道,纸上谈兵不行,须动手制作才算开始掌握。”
眼瞧着骷髅要拎起她扔到空间中去试炼,她急忙问:“前辈,我那几位朋友怎么样了?”
“不必担心,甜心身上的红线名为牵魂丝,以血液为媒介,能引人入幻境。放心,我让甜心不伤人性命,你朋友应当入了幻境,有她们自己的机缘。”
知道巫汩几人没事,宫梳儿放心下来。
跨进训练空间前一刻,她想甜心这具傀儡果真喜爱捅心。
叫这名字没冤枉她。
——
那边,见宫梳儿被红线刺中昏倒,巫汩几人发怒了,联手与女傀儡打斗一番,也被女傀儡用红线刺中,昏迷过去。
等醒过来后,三人躺在荒原之中,头顶漆黑夜空,明亮弦月高挂。
巫汩从梦中惊醒,大喊:“玉橙姐姐!”
她睁眼望向四周,陈姣姣和水璇也才苏醒,茫然不知所措。
“这是哪里?”巫汩没有看见宫梳儿,焦虑问道。
为什么她们几人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玉橙姐姐和她们一样,先一步来到这里?
可为什么没有见到玉橙姐姐的身影?
陈姣姣在心中呼唤了几声老师,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心微微沉了下去,见巫汩焦急的模样,放缓了声音说:
“我们应当在某个幻境或空间里,玉橙前辈或许不在这里。”
她们现在,对女傀儡的攻击无法猜出其真正意思,隐约明了女傀儡似乎不是为了要她们的命。
其余的人也很有可能和她们一样,进入其他幻境中。
听完陈姣姣解释,另一边低着头的水璇才缓缓抬眼,通红的眼睛尚未散去氤氲雾气,暴怒消散,随即用袖子抹了一把,祈祷师兄师姐们还活着。
得知其他人没事,放下心中悬着的石头。
陈姣姣比其他两人年长,性格更沉稳,望着不远处分出的三道路口,三道路口尽头弥漫一团浓浓白雾,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心里思索着,想着转身听听另外两人的意见,却不想巫汩和水璇差点打起来。
刚才遇见女傀儡意外猝不及防,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见到巫汩,现今平静下来,水璇愤才发觉不对起来,而后产生一股怒意。
她持剑指向泪眼汪汪的巫汩,厉声道:“你是巫汩?为何你身上有魔气……你竟然入魔了!身为梳儿师姐的师妹,你自甘堕落,不可理喻!”
“你不怕梳儿师姐伤心吗?!”
巫汩记得眼前这个少女,被水璇质问住,血色尽褪,而后不可控制地回想起满是血腥的记忆。
痛。
全身都在痛。
她浑身颤抖,湿润的眼眸爆发一抹憎恨的光,指尖掐出血,“谁在意她!师姐、师尊巴不得我死去……我堕魔与否,与她们何干!”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巫汩大喊,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
水璇肉嘟嘟的小脸冷笑,“我不管你什么理由,你跟我回宗门,听候执法堂发落!宗门绝不会轻饶你这个魔修!”
“哈……什么霜寒尊者,什么孤高皓月的霜白衣,什么温柔的梳儿师姐……”巫汩听不进任何话,她喃喃自语。
“都是骗人的,都是骗子!”
水璇沉下脸,左耳墨绿流苏晃动出锐利的弧度,怒道:“闭嘴!梳儿师姐是你能侮辱的?”
剑拔弩张之际,旁边幽幽传来一道不遮掩的厌恶的声音。
月光之下,清秀少女彻底冷下脸,看着巫汩和水璇,“你们都是剑一宗弟子,和宫梳儿和霜白衣十分亲近?”
水璇眼睛还盯着巫汩,对陈姣姣语气不善:“是又如何?”
陈姣姣轻声道:“不如何,我与宫梳儿和霜白衣有仇罢了。”
巫汩震惊,失声:“你究竟是谁……”
陈姣姣嘲讽一笑:“呵,我更恨魔修。”
三道目光,在此刻交汇,各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