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了一场雨，回去后半夜奴儿昏睡中体温飙升，难受头昏眼花喉咙干燥，双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小珠正好起夜，在门外听见奴儿痛苦的梦呓声，感觉不对推门而入。
掌心一搭，额头烫的可以蒸熟鸡蛋！
小珠慌忙无措地跑到小桃房外死劲敲门。
奴儿的房间亮起一整宿。
天际灰蒙蒙，与山峦交接的地方浮现出一线黯蓝，风云变幻。
一道闪电咔嚓横过天空，天幕碎开道道瓦缝，凉雨又开始倾斜而下，剥夺走尘世间剩余的温度，带来潮湿的阴冷。
串串雨水顺屋檐滴落，砸出水坑，飞溅三四颗细小水花。
宫梳儿靠在奴儿闺房一角，静静等待大夫给奴儿看病，小珠紧张握住双手，目光忧虑，而小桃面色不忿。
视线落在床铺上闭眼昏睡的奴儿浮现担心，余光瞥向悠闲的宫梳儿时怒火直接将她烧干净。
她不再压抑，三步并两步，急速上前抓向宫梳儿的衣领打算甩人一巴掌，但宫梳儿更快，一手擒住小桃手腕，眼底冷冷。
白皙修长的手指看似轻轻搭在小桃腕上，其中力度差点将小桃手腕掐碎。
“放开我！”小桃痛苦拧紧眉，用最大力挣扎，眼中的愤怒爬上一股惊惧。
宫梳儿随手松开，小桃正好用力后退，险些整个人倒下去。
她紧张握紧红肿的右手，急忙后退远离宫梳儿，色厉内荏道：“你……因为你，阿姐才会发热，昏迷不醒！”
这事怪宫梳儿有些冤，可也不能直说人家奴儿自个拖着她淋雨下山。
她这个背人没事，而对方倒下了。
奴儿现在是个病号，讲实话有种欺负别人没法醒来解释的意味，于是宫梳儿翻了个白眼，注意力放在大夫那边，彻彻底底无视小桃。
小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感到羞辱，气不过又要继续找宫梳儿麻烦，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小珠趁机拦下小桃的路，这时候木雕房门突然被推开。
胭脂粉浓重的老鸨披了一件紫纱衣，浓妆艳抹，发鬓步摇慌乱晃动，刚醒来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告诉她奴儿生病了。
她吓得急忙梳理好头发，描眉画眼，连指甲都没弄疾步过来看望情况。
“奴儿啊，我的奴儿你没事吧！”老鸨哭着脸抓住奴儿放在被褥上的手，转头急问大夫，“大夫，奴儿她没什么事吧？”
大夫淡定道：“阴气重，身子着凉了，我开一副药，一日三餐按时喝。”
老鸨手绢抹了抹没有湿润的眼角，眼中迸发精光，“这，这没多大问题，很快能好，是不是？”
“寒气入体引起发热，喝七八天的药能好，但这位奴儿小姐发热有些严重，情绪起伏过大，心思繁重，身体消受不住病倒了。”
老鸨绞紧手绢，脸色微变，“下月中旬前能痊愈吗？”
大夫写药方的手顿了顿，改上一些药效更重的药材，“坚持喝，切勿忧思过重，届时无恙。”
老鸨眼角笑出褶皱，“那就好，那就好！”
小珠送大夫离开，房间里剩下小桃几人。
小桃不满宫梳儿许久，趁此机会向老鸨告状，指着一旁的宫梳儿说：“妈妈，要不是黄鹂，阿姐压根不会淋雨，就不会病倒！”
老鸨对着大夫的笑容收敛，不悦的目光中夹着一丝疑惑，她并不清楚黄鹂是哪位，而后注意到宫梳儿脸上面具，恍然大悟。
这个应该就是奴儿从外捡回来的毁容丫头，听说见过对方脸的姑娘们都吓哭了。
当即，老鸨视线多了一分嫌恶。
“等下到后院领罚，醉花楼没有不懂规矩的丫头。奴儿没醒，我这个做妈妈的，要好好帮奴儿管教一下。”
宫梳儿：……
太不讲理了！
至于领罚想都不想要。
她看着老鸨身后得意的小桃，目光变了，小桃忽然打了一个冷颤，尾椎骨蔓延上一股凉意。
那道目光仿佛两把锋利的刀子，戳穿她的血肉。
小桃呼吸一窒。
老鸨见到宫梳儿的眼睛下意识气短，而后生气起来，“我让你……”
一只冰冷的手扯住老鸨的衣袖。
“妈妈，不关黄鹂的事，是奴儿的原因……”虚弱嗓音沙哑，奴儿模糊间听到小桃告状焦急万分，努力睁开眼。
老鸨对奴儿十分紧张，顿时缓和脸色，“好好好，我不动你的丫头，奴儿啊你乖乖养病，早点好起来。”
奴儿微微松口气，淡淡瞥了眼小桃，软和声音对宫梳儿说：“你们先出去。”
显然，奴儿和老鸨有话说。
小桃被奴儿那一冷然警告的眼神吓住，咬紧唇不甘，吞下气愤和委屈出了门，宫梳儿朝奴儿点头，出门后反手合上门。
房间里，病态红的奴儿强撑着精力，语气听不出喜怒，问老鸨：“妈妈，为何我不知下月我卖身的事？”
老鸨笑容微敛，眼神渐渐幽深，大家都是明白人。
……
离开奴儿房间的宫梳儿回到自己的房间，本来她还想“好心提醒”一下小桃，结果对方求生欲爆发，率先跑了。
盘坐床上，吸收灵力运转经脉，半刻钟后，宫梳儿睁开眼，感受身体内恢复到七八成的修为。
“感觉有点怪……”她伸出手抓了抓，火红灵力如调皮的孩子围着她跳来跳去。
体内正缓慢吸收灵力，内府如海，怎么也装不满。
冥冥之中，她感觉这次恢复后可能会突破。
她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等回剑一宗，娘见她修为提高，估计就没那么生气了。
她指尖微动，一颗金球从柜子飘到她手中，纯金打造，在修仙界中许多筑基修士能为这个防御灵器大打出手。
可惜，她神识扫了一圈储物戒，里面要么灵器丹药等等贵得让人仰断头的宝物，要么在凡间“不值钱”的低级法器。
最值钱还是手上这颗球。
宫梳儿再次以非常形式体会到自己的贫穷，谁能想到她灵石不缺，偏偏两次在银钱上栽了跟头。
不行，下次必须塞一些没用的金砖，以备不时之需！
——
熬完药让阿姐喝下去后，小珠放好药碗，她来到一间房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里面的人见到是她，迟疑问：“阿姐喝了药？”
小珠点头，“喝了，这次阿姐没喊苦，吃着东阿房的红豆糕都没什么精神……阿姐不太高兴。”
奴儿最爱吃东阿房的红豆糕，但难买到，排队要一两个时辰，平日里很少吃。
但吃完人心情绝对好，脾气都变好了。
小桃微皱眉，“生病没胃口？让厨房多做些阿姐喜欢的菜。”
“小桃姐，”小珠罕见迟疑起来，常常带笑的脸面无表情，仿佛一瞬间气势变了。“阿姐让你去后院。”
后院管教刚入楼不听话的小姑娘，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小桃表情空白，猛地后退，身体剧烈摇晃，不小心撞翻桌面上的花瓶，发出清脆一声，四分五裂。
“阿姐，奴儿阿姐真的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我？！”她惨白着脸，低头笑声嘲讽，发丝遮掩的眼底滑过一抹恨意。
小珠没有回答，关上门出去。
雨越来越大，下了大半夜，耳边满满的雨声，等雨渐渐停歇，天亮了。
奴儿被闷醒，脑子混涨，起了床打开木窗让室内沉闷的空气流通，同时一大股凉气扑面而来，她瞬间清醒。
楼下街道潮湿，一片浅粉衣裳出现在她视野中，奴儿微愣，她下意识探出身子去看。
对上彩春死不瞑目的赤红双眼。
浓郁的血扩散，混合着雨水汇聚成小河，汩汩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