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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亚......”
离开「炎灰街」酒馆，走了也有老长一段路。
尤蜜雅仍一步一声地跟在安亚身后。
“你看天色，时间那么晚了......”
“嗯...是。”
安亚稍微停下脚，被挂在山岭后的夕阳吸引了目光。
原来这一天在接连不断的意外和忙碌中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尤蜜雅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吧，要是太阳下山可就不方便了。”
“安亚，你怎么还在说这种话.....”
法师小姐三步并两步靠近，趁安亚再转身前拉住他的袖子。
“要回家，当然是一起回去。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呀。白天才经历过的危险你忘了吗？”
安亚眉眼低垂。
一路上从各种角度都把理由找了个遍，结果依旧只是无声的抗拒。
尤蜜雅干脆摊牌：
“安亚，你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吗？就算是柯伦蒂娜对你不好，但至少我还在你身边。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安亚望了一眼尤蜜雅。
漂亮魔眼的长睫毛上挂着伤心的泪珠。
但凡是正常男人，都会被这份心碎的模样打动，产生怜香惜玉的心情。
“抱歉，尤蜜雅小姐。”
安亚能说的只有这句话。
存在着魔法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会被天赋和能力进一步放大。
如隔鸿沟、对正常人而言永远也无法弥补。
尤蜜雅和柯伦蒂娜她们，都是背负着氏族责任的眷属，
未来还会进一步成为氏族之王的直属盟臣。
终将有一天她们会踏上高不可攀的殿堂，接受万众敬仰的荣光。
而自己只是普通到再普通不过，随时可以被替代的随从。
对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来说，无论做什么，放到那些麒麟儿的眼里都不值一提。
不被需要，没有认可的价值，与累赘无异。
一切付出都显得聒噪多余。
回头想来，柯伦蒂娜的话好像还真沾点道理。
——是得有点自知之明。
不过，在离开之际看到尤蜜雅这样恳切地挽留，安亚有些意外。
莫名还有点暗爽。
要不是已经认清双方终究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人，说不定就会心动，甚至误认为是她喜欢自己呢。
“那，安亚，你非要离开的话，至少，至少也再回去一次，就一次，也跟欧恩维娅告个别吧？”
伴着轻微的啜泣，尤蜜雅声音断断续续。
意识到眼里含着泪，她刻意低头。
为了不让安亚看见，还拉了戴起来的法袍兜帽。
配合着夕阳渲染出来的离别气氛，「魔眼」的法师小姐几乎要变成全世界最可怜的悲凉少女。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打不动你吗？
尤蜜雅几乎拿出了看家的本领。
用少女的眼泪和温情的话语软磨硬泡，实在不行附加一个拥抱，绝对可以攻破他的防线了吧。
嗯，再把将抽泣声稍稍放大到他刚好能够听到的程度.....
然而，白发少年没有尤蜜雅预想中的动摇与纠结。
安亚叹出一声笑：
“我只是离开白银而已，又不是出远门，更不是死了。虽然我不会再回湖心庄园，但如果尤蜜雅小姐希望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今早我也说过了不是吗？尤蜜雅小姐有需要的话，我一定会帮忙的。”
虽说没有答应尤蜜雅，但这么多年的情谊，还有启蒙魔法知识的授学之恩，都是实实在在的。
安亚不会轻易忘记。
而且，抛开随从的身份职责，单论私人关系，安亚觉得自己跟尤蜜雅似乎并不坏。
尤其是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后。
「魔眼」和「剑锋」两人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如果可以的话，和这样的女生做个君子之交的朋友也不坏。
“安亚.....”
尤蜜雅声音伴着些沙哑。
可是安亚的临别承诺她越听越不对味。
这什么意思？
表面上似乎还是听凭差遣，跟工具没差。
但就是在这细微的形式上，一点点不同就足够让尤蜜雅火大。
要知道，躺在椅子上唤一声就有人主动过来递咖啡添衣服帮忙翻书扇扇子，跟有事找人帮忙——二者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差距。
主人怎么能主动跑去叫工具人帮忙？
这跟「请」有什么两样？
拜托搞清楚定位好吧，你只是个随从。
区区工具人有什么资格跟主人对等相处啊？
暗暗抱怨着，尤蜜雅心底突然「咯噔」一下，似乎是意识到什么。
“那，安亚，你离开「白银」之后打算去哪？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吗？还是试着去当冒险者？或者...加入别的氏族？”
最后一部分才是提问的真意。
跟踪，外加故意接近——这天下来，让尤蜜雅至少肯定一件事。
安亚跟赤红氏族的关系不一般。
尤其是人偶一样的死鱼脸萝莉，那双红玻璃珠似的眼睛里映出的全是安亚；
作为「魔眼」的法师在旁边，她看都不屑于看一眼，注意力居然全在随从身上。
「炎灰街」的小公主有招揽安亚的心思。
那怎么行？
你小子要是真抱着跳槽到其他氏族的心思离开的话，那就有你好果子吃的。
对连工具人的自由都要牢牢把控在手的法师小姐来说，跳槽无异于背叛。
尤蜜雅的魔眼容不下背叛。
“唔......”
安亚顿了顿，稍做思考。
老实说，他没有想过。
什么出路啊、未来啊、归宿啊——
统统排在抓暴陆枭之后。
自己更习惯于专注眼前的目标。
至于氏族——
“不知道。不过我应该是不会加入别的氏族了。”
氏族很大，大到找不到自己该在的位置。
氏族也很小，小得一切都只有一个方向。
也许是累了吧，
安亚不自觉地耷拉下肩膀。
对这样的回答，尤蜜雅不算满意，但也说不上气愤。
确认他不会跑去当三姓家奴，多少还是得到点宽慰。
“是么......”
“嗯，就这样吧。”
安亚先一步向前，走到路口处。
“尤蜜雅小姐，接下来的路，我就不一起走了。”
说完，向着不同于「湖心庄园」方向的路口，向着街道远端大步离开。
直至夕阳再也照不到他的背影，
独留原地的尤蜜雅才收敛起扮可怜的面具，
瞳眸里暗闪出真正属于「魔眼」的阴鸷。
呵.....
工具就是工具，哪有什么自己选择的权利。
之所以现在控制不住工具，肯定是因为出了毛病。
不管怎样，工具的命运只有一条，
那就作为主人可供择取的力量，燃尽余生。
等我把你「修理」好，你到底会明白这点的，安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