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海潮变得暗淡。
那些耀眼的金黄光斑,在随波荡漾之中逐渐退去颜色。
晚霞余晖与初月升起间,在两个高挂明澈天空上的天体能够被同时抬头望向天幕的眼睛收入眼底的特殊时分。
安亚的话语,和海风一起飘过。
四周归于静默。
许久,卡哉轻声:
“你想好了?那是他特地为我准备的陷阱,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
“嗯,我知道。”
安亚自顾自地往前。
脚步停下时,站在了卡哉和黑领队的中间。
“——喂,「黑死地垒」的混蛋老鼠。”
安亚扭头看向胜券在握的癫狂暴徒,
“「要赢过王权者」——你是这么想的吧?那么,我现在就断绝你的念想。”
“你?你又能做到什么?”
恶人的脸上只有满眼不屑。
黑领队的目的很明确。
当着王权者的面让他在乎的人陪葬,
或者让王权者本人陪葬。
一个普普通通的白毛小鬼对胜负毫无影响。
然而,安亚冷冷地撇了撇嘴角:
“我说了,我来代替参加赌局。”
“哟哟,要用所谓的「自我牺牲」来报答这巫女刚刚救你一命的恩情吗?
真是好感人的戏码啊...D区!恶心,实在令人恶心。”
“是吗?好像,前也确实被这样嫌弃过呢。不过啊......”
安亚望着黑领队那副故作夸张的滑稽模样,不自觉地笑了笑。
嘲笑,自嘲。
是吧...或许是为了「有恩必报,涌泉相报」。
从留在「白银」当随从,直至离开,一直以来也都是这么做的,
那究竟是贯彻为人信条,还是某种形式的自我满足——安亚自己也说不上来。
但是现在,有一点——
只有这一个目的,安亚很清楚。
仿佛找到倾泻的出口般,
白发少年背对着身后的青年:
“——就当是个交易吧。”
坚硬的语气中透着恳切、祈愿,毫不退让的意志。
“卡哉先生——不,强运之王。我会让希黛拉小姐活下来,作为交换,就麻烦你给予我赢下这场赌局的幸运(力量)吧。”
“想好了?你会死哦?为了回报恩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卡哉轻巧询问最后的确认。
“不...不是为了报恩。”
安亚将自己唯一能肯定的事情脱口而出,
“这一回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复仇。”
白发少年的眼神,抹去了原本那份因弱小无力而潜藏至深的懦弱与自卑。
此刻留在那双碧蓝色眼眸中燃烧着的,是青色的、冰冷的火焰。
“......现在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要那个混蛋死得一败涂地。”
不知道为什么,在白发少年逆转的气势中,黑领队稍微失步一退。
面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这绝对是不能容忍的失态。
“好,口气很大嘛。不妨告诉你好了,「水仙银币」绝对公平,为的就是给失败者带来彻底的、无可回解的绝望。
如果你有自信就尽管来试试吧,看看真正死得一败涂地的会是谁。”
仿佛受到挑衅一般,黑领队直接将漂浮在旁的「水仙银币」弹飞。
“——那么,赌局开始!”
印画着水仙花图案的一面,与刻示数字的一面,在残影之中交互翻动。
直至达到空中的最高点。
向着银币预落地的位置,安亚向前多迈出一步。
并没有察觉到此刻脚下缓缓围亮的一圈荧光。
望着借由魔力保持飞转的银币,他突然开口:
“公平啊...说起来,规则你还没说完整就叫别人来赌,你这当庄家的是不是想耍诈?”
“规则?”
黑领队猛然瞪向安亚。
这小鬼又要说些什么怪话?
然而,安亚的表情令黑领队感到莫名焦躁。
那种神情,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时才会有的标志。
黑领队强装镇定:
“规则事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赌局开始,就算明知故问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哦...是吗?那如果预备时间内,庄家不愿意对规则进行补充说明的话,赌局的参与者是有权利自行解释的吧,当然,我指的是在赌局规则所承认的范围之内。”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罢了。代替履行赌约的人也算参与赌局,那么我自然有权利对赌局规则在合理的范围内进行补充说明,那就是——”
安亚抬起手,仿佛要抓住空中翻转的水仙银币一样。
“下面我来进行规则补充说明,最终判定死亡挂掉的人才算赢家。”
“什......什么?”
黑领队还没来得及把安亚补充的话语咀嚼清楚,
维持水仙银币转动的魔力在赌局规则完善的刹那消失,预备时间截止——
水仙银币落地。
庄家的首抛——对黑领队的判定执行。
出现的是数字的一面。
下一秒,即死的鸣雷从星辰所在的远天降下。
可是让安亚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即死的天雷正正中中地命中黑领队,眨眼后他却又完好无损地现身旁侧。
“利用分身承受死亡...这就是「分蘖」吗?果然来自繁荣氏族的恩惠加护不可小觑。不过这样一来你就又用掉了一次了喔。”
“慢着,你疯了吗?难道你就不在意那个巫女的死活吗?!”
黑领队又往后退了一步,
没人想到变态杀人犯一样的恶徒也会有露出畏惧神色的时候。
“在意啊,在意得不得了。不过不是有句老话么?赌徒都是疯子,你就当我疯了好了。”
到安亚的轮次。
他捡起落前面的水仙银币,没有任何犹豫地高抛到头顶。
在空气中反转的清脆嗡鸣声,细微悦耳。
在黑领队的眼中,一度根本不放在眼里的白毛小鬼,看起来的确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纯粹的疯子。
比起有目的的疯狂,安亚此时无目的、只是为了完成赌局流程的快速动作,让黑领队大口大口地急喘粗气。
“别忘了,我死了的话,那个女人也会死!作为她的代赌,我的生死是和她绑在一起的!”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作为代赌,与参赌者只是输赢上有挂钩而已。而且,你最开始有没有说怎么算赢。
对于这一点,我刚才已经不是把规则「公平地」补充完善了吗?你不会还没明白过来吧?”
望着呆立原地的恶徒,安亚嘴角挑起一抹得意——属于复仇者独有的畅快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