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笑话。”
安亚甩了甩泛着虚光的「斥候信标」。
尽管自认为从来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清楚自己的斤两,所以也不会对英雄情结抱有什么额外的瞎想。
但就算是紧张,这种时候也不能在恶徒面前丢了份。
何况还是害死母亲,又几度陷自己和身边的人面临死地的恶党。
“「黑死地垒」什么时候也会大发慈悲说会放过别人了?要动手就赶紧的,用不着扯东扯西。”
“唉。”
水仙花轻声叹息。
与之相反的是藤蔓轰然暴动,
如同林中巨蟒扑向猎物一般,从不同方向蛇行发起冲击,快到肉眼几乎难以应对。
本来还想着,再不济也能用附魔的短剑试着劈砍,
可是安亚在看清楚藤蔓挥动的轨迹之前,身体已经被从头到脚地紧缠,倒吊上半空。
毫无还手之力。
伴随着安亚的每一次呼吸,藤蔓都会缩紧一寸。
就这样保持着缓慢的压杀,直至猎物窒息而亡。
脖子被紧锁,额头上青筋毕现的安亚只觉得脑袋快要爆炸。
实力的差距面前,不仅说不出话,还无法呼吸。
只能等着被眼前的残酷杀戮夺去意识。
“所以说,你还真是个有勇气,却又叫人费解的奇怪家伙呢。”
无法动弹的安亚,听到水仙花略带佩服的感慨而抬起头。
“说起来,一个是从小在「白银」长大的随从,跟这个小怪物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吧?你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让你能够这样豁出性命呢?”
即使喉咙里只剩下嘶哑出气声,安亚也逞强般地想要装出不屑。
但表情显得龇牙咧嘴,显得有些无能狂怒的悲哀。
倒也不是非得要在女孩子面前逞英雄什么的。
除了心理认定了「黑死地垒」绝干不出什么好事以外,更根本的原因,是为了委托。
几次目击暴陆枭,都能碰上异瞳的少女。
就好像暴陆枭在,她就会在一样。
怎么想都不是偶然。
而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苦寻许久的线索。
兑现自己的承诺,找到暴陆枭,完成委托的机会就在眼前。
要是就这样错过,那只会对不起自己。
至少这一点,安亚不愿意让步。
只可惜,碰上的是「黑死地垒」的上级眷属头目。
区区随从毫无胜算。
安亚艰难地转过脸,
面向异瞳的少女,嘴巴艰难地比出模样:
——「快跑」。
然而,少女就像是没看到一样。
反而从被痛苦逼至濒临死亡的安亚身后走近。
像在鼓舞颤抖的双腿似的拍打膝盖,
用安亚给她包扎伤口的绷带,将樱白的长发拨拢到后方。
“你真是乱来.....”
异瞳少女慢慢越过被吊起的白发少年身前,直面水仙花。
在她背后,安亚看不见她的表情,但那声音绝没有半点软弱的意思。
“喔?不再跟畜生一样遇到危险就只会逃跑了吗?还是说到了狗急跳墙的时候,兔子也要咬人了呢?
不过么,我再好心提醒一下,多余的反抗只会带来更多不必要的痛楚喔。”
“就算不反抗,你也打算杀了我们吧,卑劣的女人。”
“对待野兽,稍微要粗鲁一点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
相较于「黑死地垒」的上位眷属头目——驱使食人植物的水仙花,
异瞳的少女双手空空,怎么看都没有胜算。
「至少还得做些什么」
安亚唯一能动的脑子做出结论。
哪怕自己赔上条命在这里,也不能让水仙花得手。
某种程度上,看到「黑死地垒」的诡计得逞要比死了还叫人难受。
要是自己能动的话,至少可以吸引对方的注意,争取到能够让异瞳少女逃跑的时间。
或者说,找到帮手回来。
即使意识在思考着对策,但安亚的身体却逐渐丧失知觉。
“对不起,牵连到你。”
异瞳的少女对无法动弹的安亚,轻声地再次道歉。
“——不对!”
听到这话的安亚猛然仰起视线。
视野里的少女就这样丢下白发少年的感伤,往前冲出去。
跑动的脚步声响起,林中顿时掀起狂风。
在落叶飞卷的月光下,异瞳少女的身影从安亚的视线中消失的瞬间,水仙花扭转身子。
林中传来猛兽的回响。
分不清楚是什么物种,只是杂乱得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稍让人分神的须臾,出现在水仙花身边的异瞳少女眼眸闪出蕴含杀意的荧光。
施展「豹速」靠近的同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上多握出一柄刀子。
但,对方毕竟是「黑死地垒」的上级眷属。
水仙花以超越常人的反应,勉强回避了奇袭。
杀招未能命中,异瞳少女后退,身体像是乘风的蝴蝶,和落叶一样轻盈,又像是猞猁一样矫健。
在空间有限的密林内,连树干在她脚下都被当做坚实的平地。
行为完全不符合常规,哪怕水仙花都忍不住为少女的行动能力惊艳。
“怪不得是怪物,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魔兽。”
恍惚的微笑骤然剧变,化作黑浊的憎恨寄宿在黑玛瑙似的瞳眸之中。
水仙花手臂弯曲,而后轻打响指。
“——呃!”
被藤腕尖刺鞭切命中手臂,异瞳的少女发出沉闷的呻吟。
因为是在空中移动时被命中,连保护落地的自己都没有办法,就这样摔滚跌落地面。
伤口从左肩拉直右腋,深度到了快要可以看见肋骨的惨烈地步。
配合仰躺倒地的身体,鲜血像喷泉一样喷出。
在痛苦和被命中的震惊中,恐怕早就失去意识了吧。
异瞳的少女就这样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安亚想喊,但已经喊不出声音。
身体早就动不了。
突然很想赶到躺下的少女身边,为她堵住伤口。
分明包里还有药剂,只要用上就能轻松治疗。
如果说那样已经太迟了的话,至少希望能够为她阖上双眼也好。
然而现在的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啊呀,一不小心用力过了头...不过无所谓了。那么,就只剩下你了哦。”
水仙花用怜悯的声音说完,便以无趣的眼神望向这边。
此刻只需要随便下命令,就能让藤蔓把白发的少年绞压成肉泥。
大概是因为已经看到了那样的结果吧,水仙花的一颦一笑都毫无紧张感,
甚至能瞥见到像是在压抑疲倦呵欠的态度。
那样的态度,让安亚感受到压抑不住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