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毕竟是怪物,像狐狸一样狡猾呢。不过这么一来,就算你的认知干涉能力再多么不可思议,现在也没办法再故技重施了吧?”
水仙花稍微动动手,
深绿色的藤蔓应着召唤主的意令,扣绕锁死伊的四肢,同时不断通过接触,像是植物根系汲取土地养分一样,吸收伊的魔力。
纤细的脖子被紧紧纠缠,仅剩一丝喘息的空间。
只要稍加用力,少女的脊椎就会被轻易摧折。
“不,等等——”
安亚只是半爬起身子,便匆忙抬手。
先前宁死不屈的抗拒态度似乎产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语气里只剩妥协——或者说央求。
“住手!”
“喔,难不成安亚小弟弟,你改主意了?原来你是那种比起关心自己,其实更在乎别人怎样的类型吗?虽然无聊,但也不坏呢。”
“我.....”
安亚颤抖着站直双腿。
不否定水仙花的调侃。
是她说的对,还是因为有别的原因?
抑或两者皆是?
——无所谓了。
没有去想其他问题,只觉得无比的清醒,也许是因为此刻脑袋里只想着一件事吧。
咬牙的瞬间,安亚像是化身成炮弹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弹射出去,扑向水仙花。
只要用手里的短剑刺穿眼前这个恶女的心脏,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记忆中回闪过曾经目睹了无数次的,银白色盔甲的金发骑士少女与凶猛恶兽剑斗的场景。
就算从没有被认可过,但作为随从,光是站在旁边看,至少也捡的到一招一式。
白发少年挥划出至今以来最快的剑斩。
“——不过,一点用都没有呢。”
可惜,眼看要枭去水仙花首级的短剑速切,在仿佛要击碎鼻梁的粗壮藤蔓横扫之下,被正面击溃。
水仙花旋转着身子,以最小幅度的优雅动作,手指微微扰动,
比安亚两条大腿拧起来还要粗的巨蔓就地拔起,
修长的绿色植物藤茎画出一条弧形,直击后仰的白发少年。
安亚整个人就像是虫子似的,被轻而易举地甩飞,狠狠拍到墙上。
仅仅瞬间的攻防,脸上就已经鲜血如注,嘴里只剩铁锈一样甜腥味道。
受到藤蔓鞭挞直击的侧腹疼痛非比寻常,应该是有几根肋骨断了。
即使如此,安亚用短剑支着地面,重新站起身。
肾上腺素迸发,使大脑对这空前的疼痛感视而不见。
放任呼吸在从未有过的生死线上挣扎状态下紊乱,安亚再次本能驱动般地挥剑进攻。
——然而同样遭到反击。
这一回,没能靠近水仙花半步。
乱挥的短剑才刚举起,就立刻遭到藤蔓的阻隔。
脚步被草结绳缠绕绊倒,「斥候信标」被一把打飞,肩膀也遭鞭笞击碎。
就这样,失去一切反击能力的安亚颓然倒地
“不太行呢,虽然令人意外的有些与众不同的价值,但要动手完全就是个门外汉。武技的招式和看起来相似的动作完全不是一码事,你的那位曾经的骑士大小姐主人没有告诉过你吗?
还以为你绞尽脑汁想出了什么妙招,或者逼至绝境下会爆发出什么其他潜能——结果也没有。看来是我期望有些高了呢。
唔,这样再看看的话,倒也不明白究竟你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值得被人家看重的了。”
“吵死了...恶女。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光凭这点就能宰了你。”
嘴里含满了吐不完血沫,安亚连骂人都口齿不清。
右肩膀被废掉的当下,整条手臂软趴趴地耷拉着,无力地摇晃。
虽然痛感并不明确,但耳朵两边嗡嗡声不断,猛烈的反胃感从嘴角和愤怒一同流淌出来。
到了这一步,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胜算是零。
活下去的可能性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要是只有自己,安亚差不多就该认命了。
但是,他仰头,忘了一眼被藤蔓锁吊在上方的伊。
藤蔓扼锁着脖颈,尽管说不出话,可她仍旧尽力地摇了摇头。
异色的眼眸被
就算只有呜咽声,安亚也懂,
那大概是劝自己放弃抵抗,选择至少能够活下去路。
但是,安亚望着伊,摇了摇头。
望着蝼蚁般的少年和少女,水仙花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放心吧,你们会死在一起的,不用表现得那么扭捏矫情。”
舌头舔了舔艳红的嘴唇,蛊惑的微笑融入黑暗。
女人的仿佛沉没进影子里,周围只剩下狂野生长的绿色。
看丢威胁的安亚连忙警戒左右。
“不、不见了?”
下一秒,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像是戛然而止的发条盒。
“——啊?”
摇摇晃晃向后退了一两步,碰到坚硬的洞窟石壁后停下,
整个身子犹如贴不上墙的烂泥,坍塌倒地。
低头一看,止不住的血液从胸腔涌出,鲜血沾染地面。
就像是刀子扎进心口,一支尖锐的荆棘从背后扎穿到身前,开出美丽的白花。
“送你一朵睡前的水仙花。”
女人来到说不出话只能口吐呻吟的安亚身旁,怜爱陶醉地凝视落在贯穿心脏所盛开的那一片洁白之上。
“「到下水道里去沉眠吧」——晚安~”
——这个女人不正常,跟所有「黑死地垒」的家伙一样,脑袋有问题。
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的剧烈痛楚之下,意识开始模糊,
不知何时彻底横躺到地上的安亚就着姿势,手指颤抖着用尽最后的力气,触碰到水仙花的裙边蕾丝。
“啊呜.......”
“难受吗?就算是一瞬间,也会被痛苦放大延长,想必是相当煎熬吧?”
水仙花低下头,与安亚交换视线。
柔情似水的媚眼恍惚迷离,看着渐渐失去气息的白发少年,却并对生命就在眼前逝去而有半分感慨。
或者说很是感慨
——兴奋到无以复加地感慨。
“不过不用失望,也不必悲伤,因为你会扎根在这里,尸体作为最好的初始养分,让这里成为一片美丽的苗圃。这,也不失为一种价值。”
像挑逗,像戏弄,像哀悼,像惋惜,
水仙花的声音好像,变得越来越远,
直至安亚什么也听不见。
视野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