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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切都已经不记得了。
她最初看到的是一片纯白的天空。
并没有太阳,而是被闪耀星辰照得亮如白昼的夜幕。
当那阵光芒让整个视野浸入空白的时候,世界上的声音和颜色全部消失。
她飞在空中,就迁徙的候鸟。
没有因为失去什么而痛苦,也没有因为告别而悲哀。
只是意识逐渐远去的时候,觉得那些碎洒在银河中的星星点点的荧光——如梦似幻,十分漂亮。
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她也不知道。
似乎是被谁给救了,又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
几乎还记不起事的她,一醒来就大声哭泣起来,
因为她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无比。
目睹足以认作是地狱的荒凉废土,原本欣欣向荣的绿荫岛岸只剩破败的礁石,
应该被抱在怀里的孩童,现在周边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她迈着蹒跚的步伐,手脚并用地爬走在崎岖的礁石上。
呼唤着父亲,呼唤着母亲。
然而无人应答。
回想起来,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虽然无人抱起她,但她的声音唤来了游鲸,海鸟飞鸥也聚集起来盘旋到她的头上。
外形像是海狮的魔兽像是生怕她被海浪卷走,用身体在礁石岸上挡着,好似摇篮床旁的栏杆。
大型的寄居魔蟹也腾出背部的大壳子,试着容纳为她遮风挡雨。
伴随着脑海中响起的声音——
仿佛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感觉从远得叫人难以想象的深空中发出的呼唤;
又像是能够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在自己身边诉说似的低语着什么。
——她就这样无自觉地利用这份力量,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魔兽养护幼崽时才会有的呵护与关怀。
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魔兽形态各异,自己只不过是特别些罢了。
直至某天,那头身如山丘的庞然大物出现在她的面前。
足以碾压其他所有魔兽的猎食者,轻易让整片礁石岸的生灵陷入恐慌。
只有她没有离开。
就像往常一样,一边平静地望向对方,一边集中精神。
本能告诉她,只要对方属于生物,就可以这么做。
当认知干涉的天赋能力发动的时候,她几乎可以在瞬间共感到对方的心情,
凭自身脑海中的印象进行融合,显现出自己想象的景象。
并非形成改变周遭的幻术类结界,而是扭曲看到这一片空间的所有人本身的认知。
将平地认作深渊,把江河湖海认作绿草鲜花。
整个幻术的释放,仅需一瞬间。
这和精神类魔术的手法基本是完全一致的。
虽然要读取复数目标的心灵有些困难,但只要花时间感知到,之后就能将这些认知进行替换。
只要在自身的魔力所能覆盖的范围内,她仅仅需要注视对方就可以做到这一切。
当然,她并没有将自身的能力分析到这么透彻的地步。
对自身能力的认知程度,也仅限于「只要理解对方心理,就能够让它乖乖听话」。
然而,面对覆盖了整个视野的存在,无论她如何集中魔力,都没办法影响对方分毫。
“——你,是什么?”
被踩在猎食者的脚爪下碾碎前,她听到了对方似乎带着迟疑的提问。
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是嘴巴不由自主地颤动。
“——魔兽?”
因为被魔兽们所爱着,所以是魔兽——在认知中吗,这是理所当然地事情。
自己是魔兽,就不会被魔兽杀掉了吧?
然而,对方却立刻否定:
“不,你不是。你的外表是人。”
“人.....”
她看看自己的双手。
也能看对方那比她那脑袋还要大的眼睛里,映出带着一双绮丽异色瞳的人类女孩模样。
“——我是人类?”
“也不是。你既可以享受人类的宠爱,又得到魔兽的呵护——你,是个谎言。”
对方得出结论。
似乎是令人不太满意的印象。
然而,对方却移开了爪子,收敛起杀虐狂暴的野性,安静得就像一座货真价实的巨大山石。
“但,我不会被骗。”
对方的话语令她顿时产生疑惑,
还有失望。
依赖置深引以为傲的幻术没有任何效果。
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敬佩的心情很快压倒了遗憾。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不会被她的幻术影响认知的家伙。
向着仰头都望不见全貌的大家伙,她完全没有觉得害怕,反而露出了独属于孩童的天真无邪的微笑,好奇的眼中露出期待的光芒: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会被骗呢?”
“因为我,是你的同类。”
浑厚声音听起来没变,却像是多了一份亲切。
紧接着,对方向她贴近。
“跟我来吧,只有你的同类,才会信任你、呵护你、保护你,无条件地为你付出一切。
没有欺骗,不需要谎言,这才是你该得到的爱。”
分明分不出表情——至少在她的眼中看来,眼前的大家伙没有所谓的面部表情,
可是,骇人的外表却流露出温和的慈祥。
就好像一位和蔼的老奶奶,将路上遇见的无家可归的离巢小鸟,轻轻捧到手里带回家——
回到绿荫延绵的临海山谷,名叫「林岸」的「家」。
跟随着「同类」,就这样过上一段可以被称为「幸福」的童年时光。
直至用魔力和白翼编织起来羽衣裙换了一件又一件,长大成少女的模样,
从小依赖的「同类奶奶」也日渐老去。
或许是知道终究有要分开的一天,她被叫到了「奶奶」的跟前。
就跟记忆中初次相遇的那天一样——
“我有些困了,也许会睡很久很久。”
听到对方沉声叮嘱,她懂事地点点头。
只有自己一个人,要坚强地活下去——也许在别人看来十分困难,但对她而言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她早已经知道方法。
如果没有遇到同类,或许时至今日,她依旧可以骗自己坦然地接受用谎言制造的虚假爱意吧。
所以她还是忍不住问:
“那你什么时候醒来呢?”
“不用等我,因为,你终有一天还会遇到,不会被你欺骗,就算没有谎言,也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同类。”
最后的声音说完,沉入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