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女神祭之夜 光与影的母女

作者:Xmage 更新时间:2025/9/29 10:30:01 字数:5227

孩子们提议在最后再留下一点回忆,于是所有人都来到了附近一个小山丘的高台上。孩子们在一边兴高采烈地点燃从零售摊买来的安全烟花,细碎的光芒在他们欢快的笑声中绽放又熄灭。

罗兰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刚刚与人死斗过一场。平时对烟花不感兴趣的她也凑到了哥哥妹妹的身边,跟着一起蹲下身子,拿着一根烟花呆呆地看着。当然,索拉则是呆呆地看着这样的罗兰。

而谢莉丝和库鲁伊则默契地走上了高台旁一个视野更好的天台。夜风微凉,吹拂着他们的发梢,头顶是缀满星辰的浩瀚夜空,脚下是逐渐归于沉寂的森林。

这里,就是十几年前,同样是在女神祭的夜晚,库鲁伊向谢莉丝求婚的地方。

在同样的地方,一场不为孩子们所知的交谈,再次开始了。

「还记得吗,库鲁伊?」谢莉丝先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飘忽,「十几年前,你在这个地方和我说了什么。」

「我记得。」库鲁伊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有可能忘了自己是谁,也不可能忘了那一日。

「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赶紧取回力量,离开这个森林,回到我的魔界去。所以对于你的求婚,我根本就没有认真思考过。当初和你提的条件,也不过是我随口搪塞你的借口罢了...但谁能想到,后来的我还真的就接受了你的求婚,而且还有了那些吵闹的小家伙...」

「是啊...」

前一次来到这里时,谢莉丝只是觉得这个雄性精灵真会痴人说梦。自己这个魔王怎么可能会委身于他这个平民呢?就算死也不可能。但现在,她与库鲁伊之间的孕育的三个新生命就在她们的身后有说有笑。

不仅是她的孩子。与她的孩子关系甚好的索拉和奇亚娜也不知何时和亚什家打成了一片。隐隐约约地,身后甚至可以听到一些诸如「索拉姐姐....人家想玩您手里的这个烟花...看起来更漂亮...」「好呀~请用,兰雪妹妹~想多放一些的话请随时开口,我会多给你买一些回来的哦!对了,以后可以的话,你也可以喊我嫂子哦~,啊,姐夫也可以的...」。以及「罗兰~你看你哥,他把自己的眉毛点燃了哦!」「....少拿我老哥打岔了,奇亚娜。」这类索拉与兰雪,罗兰与奇亚娜之间的对话。她们两个也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其他孩子的信任。一起开心地玩耍。

不知不觉间,魔王已经被一个热闹的大家庭所包围了。

「唉...」

谢莉丝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她看不起精灵族的固有观念还没有得到改正。从前的她没有把亲人之外的精灵放在眼里过。但事到如今,她想忘记索拉,奇亚娜这两个外人,似乎也很困难了。谢莉丝不得不承认,有些话就算是她,也不能够说得太满了。谁又能想到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呢?

口口声声说对家人之外的精灵没任何兴趣的自己,现在却也有些豁达。索拉和奇亚娜这些家人之外的精灵,其实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就算在谢莉丝看来,她们也都是能让谢莉丝大致满意的好孩子。不知不觉,谢莉丝能够接纳的精灵也是越来越多了。

这种感觉,如果和十几年前的谢莉丝自己诉说,也只会被以前的谢莉丝打为单纯的“胡言乱语”吧。

「库鲁伊,向我求婚这件事...你后悔吗?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向我求婚吗?」

谢莉丝转过头,星光在她的眼眸中流转

这是一个考验,也是一次确认。库鲁伊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会。」

无需多言,理由早已融入了他们共同度过的每一个日夜。这份爱,是所有混乱与危险中唯一不变的基石,也是他们能坐在这里坦诚一切的前提。

丈夫的回答让谢莉丝很满意,她笑了笑。这个问题不是单方面的提问,同时也是谢莉丝的一次自我审视。而她的回答,和库鲁伊可以说是心有灵犀

「我也不后悔,库鲁伊。恢复力量后没有杀掉你和孩子们,真的是明智的选择」

即便重新选择一次,谢莉丝也相信,自己不会改变当初的选择。丢失的力量找回来了,而且还体验了一番与魔王截然不同的新身份与新生活,让谢莉丝有了许多珍贵的回忆和新鲜的体验。

这样的感觉,魔王也觉得一点都不坏。谢莉丝非常确定,当初力量刚刚恢复时,想要杀掉库鲁伊和孩子们的自己,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谢莉丝...」

听到谢莉丝的话后,库鲁伊也是十分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她的双瞳清澈而又闪亮。这份话语和眼神之中绝不可能有半点虚假。

刚刚为止,都在担心森林会被妻子毁掉。但现在,库鲁伊又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要抱紧她。亲吻她。无论如何,他也爱着她。

这份矛盾的心情,实在是让库鲁伊百感交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而谢莉丝更是敏锐地察觉到库鲁伊的苦恼,她立刻转入正题,一开口就扫去了库鲁伊心头最大的不安。

「放心吧。这个森林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我可以向你保证。」

「为何这样说?」库鲁伊急切地问,「难道你已经……」

「是的。」

谢莉丝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小事,但内容却是十分震撼:

「我通过一些威吓手段,成功让精灵之森的那些贵族们陷入绝望,最终屈服了。他们说出了有关结界的秘密。」

随后,谢莉丝简单阐述了一下自己是如何行动的。包括她用超高速的移动在任何卫兵都没看到的情况下正大光明地闯入迎宾馆,还有如何震慑那些贵族的。当然,那个她宣称可以“毁灭一半森林”的魔法也在其中。

但听到谢莉丝说到这里,库鲁伊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你说能毁掉一半精灵之森的魔法……你认真的吗?如果那个东西真的落地了,那我们岂不是……」

「你怕什么。那个当然是在吓唬他们的啊」

谢莉丝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虽然贵族们被吓得不轻,但那其实只不过是单纯的虚张声势罢了

「你和孩子们都在附近,我怎么可能会用那么危险的魔法。倒是有个脑子还算比较聪明的精灵猜到了这点,我只能转移话题,用一些比较粗暴的方法蒙混过关了。幸好还是震慑住了他们,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才好。」

「那么那个魔法是……」

「那只是个小范围的记忆消除魔法。我不过是在这个魔法的外层加上了一点破坏性的保护层,这样这个魔法才能顶破天花板,飞上天空。不然一个连天花板都打不破的魔法,说能炸平半个精灵之森,谁会相信啊?」

她带着一丝黑色幽默,描述着那些贵族们在告知秘密之后,魔法也没有停止落下,最终落到他们面前时,那些贵族们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大喊她不守约定的狼狈模样。结果,一道白光之后,他们便失去了谢莉丝进门后的所有记忆,根本不会记得有谁来过会议室。没有人会记得谢莉丝,库鲁伊和亚什家也依然安全。

至于天花板上那个大洞,谢莉丝说「就让他们自己醒来之后慢慢琢磨去吧。也许他们会以为是被流星砸中了之类的」。

所以就结论而言,谢莉丝没有暴露身份。什么魔王,那些贵族已经彻底忘光了。

库鲁伊大大地松了口气,但新的忧虑又立刻浮现。她已经得到了结界的秘密。那么,接下来谢莉丝要如何处置这个森林呢?

而且有关保护精灵之森的那个结界,是平民精灵都不知晓其内幕的,精灵王国的最高机密。虽然老实善良的精灵们几乎都不会过问此事。但也不能避免在人们心中种下好奇的种子。库鲁伊当然也被蒙在鼓里。儿时,库鲁伊曾问过父母这个问题。但库鲁伊的父母也只是告诉他「那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出于一半担忧,也出于一半自己的求知欲,库鲁伊尝试性地问道

「那么....结界的秘密到底是...」

「话说回来」

然而,谢莉丝却突然岔开了话题。

「知道秘密之后,我这次回来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过两天我就会离开。」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在我离开之前,关于孩子们的事,我有必要和你说一下。」

库鲁伊一怔,只好顺着她的话问

「孩子们?怎么了?」

「不仅是照顾她们那么简单,刚才我又有了新发现……是关于罗兰的。」

「罗兰?」

如果是说罗兰被人盯上,要他时刻注意那件事的话,前几天谢莉丝已经和库鲁伊交代过了。库鲁伊不知谢莉丝为何又要重复一遍。

「因为那个孩子....」

而谢莉丝接下来诉说的真相,却是那么地超乎想象。谢莉丝自己也是反复测试,试探过之后,才终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她已经触及到了【魔王之力】了。」

「......诶?」

库鲁伊不是没有听清。而是无法理解,无法接受这样惊人的信息。一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魔王之力?那是什么?库鲁伊虽然不明白,但是从字面意义上来理解,也不难看出这一定是个很不得了的重大事件。

而谢莉丝则继续解释。

「那不是单纯的魔力,魔法。是隐藏在我们魔族体内的最为根源,也最为强大的本能之力。一旦能够掌握这个力量,那么这个魔物就有资格成为魔王。或者最次也能成为魔王候选人。但也正因为此,这个力量非常难以觉醒。寻常的魔物一辈子都掌握不了,哪怕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也未必能触碰到门槛。但是罗兰不一样...虽然她目前只是触及到了魔王之力的片鳞,但能摸到它本身,就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也就是说....」

谢莉丝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惊叹与兴奋,甚至还有一些警惕的情绪。继续说出她推导出来的结论

「罗兰那孩子,正在作为一个极强大的魔物而觉醒」

谢莉丝的话语传入库鲁伊的耳朵中的同时,罗兰那有些冷淡,却又不乏感情的声音也从身后传来。

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是一个普通的女性精灵,但此刻的罗兰,似乎已经逐渐向一个连谢莉丝都不能形容的,兼备魔族力量与精灵血统的「怪物」靠拢了。

毕竟妻子就是魔王,库鲁伊不可能会在生理上无条件厌恶魔物。但真的听到这样的消息时,他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亲生女儿,自己那一直都被视为普通的精灵而养大的女儿,如今已经变为了魔物一样的存在。他希望是谢莉丝搞错了,急忙再次向她确认:

「那个...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罗兰她什么也没做呀?她只是去找了你一趟,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虽然罗兰不愿意让父亲知道这件事,但如今谢莉丝也无意替她隐瞒。直接地说出了自己所看到,感受到的东西

「你没察觉到吗?罗兰在离开你们之后,遇到我之前,在这段时间内和什么人战斗过。而且是非常激烈的战斗。在战斗的过程中,她发动了魔王之力。她撞到我的时候,我摸了一下罗兰的手。在她手上流过的力量就是魔王之力,绝不会错。」

谢莉丝自己就是魔王。也是所有魔物之中,甚至是所有历代魔王之中,都拥有最强,最庞大的魔王之力的存在。对于「魔王之力」,她非常熟悉,了解。不可能会认错的。

「什么?她刚才和别人战斗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找她问个清楚!」

而库鲁伊则更为重视这一点。罗兰回来时什么都没有说,如果确有其事的话,那么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似乎又想瞒着父亲独自承担什么大事了。这让库鲁伊十分担忧,又有些不开心。打算转身去找罗兰讨个说法。

「不要去了。」

而谢莉丝阻止了他。她的姿态不像一位母亲和妻子,而是以命令的口吻阻止了库鲁伊。

「和罗兰打的八成就是那些假面男吧。那些人确实有些狡猾...但是既然罗兰使用了魔王之力,那么一定就是罗兰的大获全胜。这个森林里是不可能有能招架得住魔王之力的高手的。哪怕只是魔王之力的片鳞也一样可以在这里所向披靡。就算那些假面男使用能停止他人行动的戒指,也对现在的罗兰不会奏效了吧」

谢莉丝的断言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确定性。魔物之中觉醒概率都不到亿分之一的这一能力,就是如此可靠,可信。

库鲁伊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不敢再说话。但他的心情无比的复杂。不仅是妻子,似乎就连自己的孩子,也要变得远超自己的想象,控制了。

「呵呵呵....」

谢莉丝忽然冷笑三声。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浓厚的兴趣,现在的她似乎不像一个母亲,而像一个发现了强大对手的君王。

「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以为这次离开,罗兰没人保护,遇上那些奇怪的假面人可能会力不从心。但现在看来,是我低估罗兰了。虽然她现在还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魔王之力,但能触及这个境界,本身就证明了她的修为已达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就算不用魔王之力,那些戴假面的乌合之众也一定奈何不了她。没想到连我这个当魔王的都没能看清她的真正实力……这孩子还真是可怕。」

谢莉丝想起了刚回森林第二天,偶遇放学后的罗兰时,她的同学曾说罗兰是纯血统的精灵。这件事其实谢莉丝早就知道了。达修和罗兰刚出生的时候,森林的医院就给他们做过血样本化验。结果也是一样的。包括后面出生的兰雪也是一样。三人都是纯血统的精灵...至少化验报告上是这么写的。

当时的谢莉丝和库鲁伊讨论过此事,在确定夫妻双方都没有任何出轨行为之后,唯一的解释就是,失去了魔族力量的谢莉丝在精灵之森生活了很多年,无论饮食呼吸,都吸取了大量来自精灵之森的精华。因此谢莉丝在那时也算是一种类似于精灵的存在....虽然十分牵强,也没什么证据。但夫妻俩只能以这样的理由暂时说服自己,把他们的孩子是纯正血统的精灵一事搁置不提。

不过现在,谢莉丝大概明白这件事背后真正的理由了。

无论是魔物、人类还是精灵,肉体都有自我保护机制。就像受伤会感到疼痛,生病会发烧,而一般的小感冒就算不吃药也能自愈一样。为了防止主体自毁,肉体在免疫系统上自带一系列的保护措施。

而谢莉丝的魔王之力太过强大,对肉体发育不完全的孩子们来说,显现魔王血统是非常危险的。力量稍有失控,就会反噬自身。被自己的力量所毁灭。所以,他们的身体自我保护机能压制住了魔王血统的显现,避免让自己受到伤害。因此,就算去做体检,结果也只会显示她们是纯种精灵。

而让发动魔王之力时的罗兰再去体检的话,或许就会测出不一样的答案了。

谢莉丝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极其兴奋的、甚至有些令人不安的笑容。

「这次回家,我还真是收获良多....」

她凝视着远方的星空,用一种全新的、超越了母女关系的视角,做出了最终的评判。

「不是我作为母亲而对自己的孩子自吹自擂。就算我以魔王的身份,以征服世界的目的来看——罗兰这孩子,都将会成为我魔王军的一个巨大威胁。」

「老哥,你好逊啊。居然真的被烟花烧到眉毛了...」「要你管!都是奇亚娜...」「来,冰块」「呀!!!好凉!」

而在父母的身后对亲哥哥毒舌地进行调侃的罗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最恐怖的大魔王,视为了最大的眼中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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