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现在的情况看来，爱莉莎没得选择是去还是留了。
佩弗利尔送来消息，一大队武装人员正向神女峰挺进！
果然，麻烦自己上门了。
如果麻烦的漩涡足够大的话，便会把周遭的一切统统卷入——无论那小船是否有意靠近。
怎么办？
战，还是逃？
战得过吗？逃得掉吗？逃，又能逃去哪里？
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山巅城堡不再是可以偏安避世的地方了。因此，她没得选择。
龙族那里，即使佩弗利尔同意，但其他族人断然不会允许背负可怕诅咒的血族入住。
无论她愿不愿意，有没有做好准备，都得去外面的世界了。
爱莉莎的思绪被什么东西攫住了。她傻傻地端坐在大厅，望着墙上的挂画发呆。
佩弗利尔光着脚在毯子上焦急地来回踱步，“我估计他们是冲着前几天那场异动来的。第九阶位的魔能冲击，确实会影响到帝国北部的一些城市。但是，从他们的阵势和打扮来看，感觉并非善者。”
全副武装，人均第四阶位，来势汹汹，把这一带全封锁了——这是善者所为吗？
还是说，人类的探险队都是这样的？
“他们好像打算先把这片地区围起来，然后，应该会派会飞的人上来。”佩弗利尔眉头紧锁，“他们不会是冲着碎片来的吧？”
“要不要，试着交涉一下？”
佩弗利尔果断摇头，“他们用了反飞行魔法，我根本无法靠近。如果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的话……”
反飞行魔法？
“那，那……”爱莉莎有些错愕，眼睛稍稍睁大了。
“对，要跑就早点跑，晚了就没机会了。主要是还不能确定对方的目的，无法判断他们对我们有无危险。因为反飞行魔法，所以我只能拜托一些小动物去帮帮看看……不过，平安回来报告的，也没几个。”
现在的佩弗利尔身上，没有一点孩子气。
“我是龙王，我得对我的族人的安全负责。我必须先挑明，能不战的话，我不战。”她又看向爱莉莎，“不过……”
冰霜龙王相当为难。这片地区的霜龙的居住地，离神女峰比较远。只要不暴露自己，对方大概率是威胁不到族群的。
但是如果要掩护爱莉莎什么的，那就不好说了。
爱莉莎左手摸着自己眼睑边浓浓的黑眼圈，右手攥紧成拳，不安地轻轻敲打着腿。
血族的身体，成长到一定阶段后会定型很长时间，一般是百年左右；之后再迅速衰老，身体会以极短的时间接受积淀百年的时间的冲击。在佩弗利尔的记忆中，爱莉莎似乎一直是18岁——她幼时的模样，几乎已经忘却了。这些年来，她一直以18岁清冷少女的姿态示着佩弗利尔。她的情绪，一般来说表现得不太明显。
她这个样子，就说明此时的她心乱如麻。
“那，我们再观察一下...”佩弗利尔望着窗外的天空。天空似乎历经霜冻，一片惨蓝。
……
“我说啊，罗尔那个老头子的探测确定准吗？之前已经白跑过好几趟了。”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不耐烦地说，用爪子拨开枝条。
他的手臂俨然不是正常人类的手臂，而是覆满了鳞甲；手如同野兽的利爪一般，极长极锋利的指甲可以轻易划开血肉。
“他几年前能搞出探测仪已经很不错了，起码省了我们一半的时间。不过，碎片居然不在千年前大战的主战场里，而是在这个地方，倒是很让我意外。”男人的身旁，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战斗服的女人。她冷冷地注视着远方的雪峰。
“呵，还不一定是碎片吧？”
“第九阶位的魔法，不是碎片产生的话，就是怪物级别的家伙制造的。”
望着探测魔法慢慢消失的魔法光，女人若有所思。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男子暴躁极了，一拳打碎一块和一个成年男子一般大的石头。
“此事事关碎片，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女人掏出一把飞刀，开始把玩，“我已经叫他们把山下村子里的居民全部处理了。听说海拔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也有村落，到时候也得解决了。”
男人不满意地哼了一声，“这种事情，怎么不叫我？”
“你？到时候有的是你发挥的地方，烈锋。”女人突然邪魅一笑，用想看一出好戏的口吻说，“听说，这一带还有龙呢。”
烈锋顿时来了精神。他摩擦着拳头，“好啊！看来终于可以摘下这碍事的墨镜了！”
“呵，你想多了。”女人的话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龙族一般不会插手人类的事，除非你先惹他们。这次，上级要求尽量避免和龙的冲突。”
“我说暗夜啊，开这种玩笑可没意思啊。”烈锋目光冰冷，但眼里却隐隐燃起怒火。
暗夜不理会他，继续把玩飞刀。飞刀在她手中越转越快，似乎很有飞出去的危险。
植被渐渐变得低矮，山路变得相当崎岖，很多地方甚至都无路可走。凛冽的山风吹起暗夜的黑色长发，更给她的侧脸添上几丝冷峻。
“罗尔应该已经出发了。我们就到这里吧。”暗夜命人传令，自己则继续盯着那遥远的雪峰。
夜晚的高山，相当冷。这帮人为了行动方便，都是轻装上阵，依靠魔力御寒。
四周不断闪着魔法光，是这帮人在搭建驻地。
……
“看来，来者不善啊。”佩弗利尔有些抓狂地抓着脑袋，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我不信把村子里的人全杀光的家伙会是什么好人。”
“而且，好像有人提前飞过来了。”
爱莉莎听了，嘴角抽动了一下。
“那帮家伙很谨慎，没有着急上来...他们好像要先把附近的地区全排查一遍。”
这是大战后，第二次有外人涉足这片土地。
克拉玛尔山脉，几乎是生命的禁区。城堡当初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建在这里的。连绵逶迤的雪山，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一开始，爱莉莎以为自己可以在此隐居一辈子，把诅咒留在高山之上。不过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了。
而且，就算她想留，魔剑也不想留。
魔剑，是有自我意识的。在察觉到宿主的魔力快不足以供给它时，它会逼迫宿主去杀戮以补充魔力。对于爱莉莎来说，那就是血渴。
城堡血库里的陈血，都是那种难以下咽的东西。那种玩意，只能勉强饱腹罢了，而且喝完还很想吐。只有佩弗利尔抓了点魔物送给爱莉莎的时候，她才能改善改善伙食。
爱莉莎天资聪颖，按理说其实应该已经到准第七阶位了。不过，她把大量力气都花在了压制魔剑上，因为卡在第六阶位中段已久。
这是不解放魔剑的情况。
解放魔剑会如何，爱莉莎想都不敢想。迄今为止，她就解放过一次魔剑。
那次，她把全族人都杀了。
想起可怕的事情，爱莉莎连连摇头。
不想，再那样。
佩弗利尔也别无他法。她瞥了一眼装碎片的盒子，犹豫了一下，接着摇摇头。
宿命。
如果一定要这几天的事情来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那就是命运。
对于这些，有什么样的感觉？恐惧吗？兴奋吗？无助吗？混乱吗？
爱莉莎，只感觉到迷茫。四周的空气压迫着她，逼迫她思考。但大脑却渐渐放空，和宕机了一样。
那种感觉，就像家人突然复活，欢笑着告诉她，其实一切都是假的那样。
“怎么说？”
爱莉莎逐渐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她还活着。佩弗利尔忧心忡忡地注视着她。
“我，我……”
“我趁夜走吧。”
如同慈母不放心年幼的孩子独自远行一般，佩弗利尔以复杂的目光看着爱莉莎。
“现在，估计还来得及。”
那得立刻出发了。
爱莉莎迅速起身，雷厉风行地收拾起必需品。佩弗利尔在默默等待。
最后，爱莉莎把碎片塞到小包里，大功告成。那个小包，算是祖上的传下来的吧——火龙皮，内部施了拓宽空间的魔法。
“这个，你也带上吧。”佩弗利尔变出一卷羊皮纸，递给爱莉莎，“我自己研究的，你可以用这个写信给我。把字写到上面，我就能看到。”
这是一个缺乏通讯手段的时代，魔法通讯技术尚不成熟。佩弗利尔的发明，如果拿到外面的世界去的话，一定可以大赚一笔。
爱莉莎小心翼翼地把羊皮纸放到小夹层里，再检查了一下碎片的封装力场。把小包放入内衬里扣好，接着，她向血库走去。佩弗利尔想跟来，却被她拒绝了。
“你先走吧。”爱莉莎有些凄惨地笑笑，之后只身走向阴暗的地下室。
佩弗利尔知道她要做什么，默默离去了。
环顾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爱莉莎深吸一口气，再把恐惧缓缓呼出。
取消血库的保护魔法后，爱莉莎挥手斩出三道冲击波。玻璃碎裂清脆响彻空间，每一声都深深刺入爱莉莎的心。
爱莉莎举起魔剑，几股血色洪流顿时涌入其中。魔剑贪婪地吸收着，发出愈加耀眼的紫红色光芒。
爱莉莎也勉强喝了一点。她用陈旧的酒杯舀起一小口暗红，眼睛一闭喝了下去。
血液，开始燃烧。魔力极度充盈的魔剑，开始蠢蠢欲动。脑海中一个声音，催促着爱莉莎赶快去大开杀戒。
不。
爱莉莎把这种想法甩出大脑。她用力把剑按回剑鞘，接着夺门而出。古老厚重的大门缓缓关上，爱莉莎往缝隙中看了最后一眼。
再见了。
趁着夜色，机不可失。爱莉莎发动【飞行】迅速升空，往侧边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