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开辉剑的动作已经很不错了，但还可以更快。”
卡密尔放下法杖，身旁剩余的几只飞刀也都化作光粒消失。
叶绿喘着粗气一把抄起水袋，走到空地旁的草坪上，往地上一坐，直接拧开袋子猛灌几口，又浇了不少在头上，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
“这种一板一眼的训练真她娘累人。我也说了，你可以直接对我用更加厉害的招式。”
“这只是将常用的几招拆开，再一个个教你怎么应对。这样你赢的几率也会更大。”
“这种方法除了教出死板又花哨的高级角斗士之外毫无用处。我学剑时从没有这么仔细，谁都是从挨揍开始的。”
“那你是怎么学会现在的剑术的？”
“狩猎、征战、死斗，”叶绿随手拿起落在地上的一根树枝，挥了几下，“能让人活下来的招式一定是最好的招式。”
“我没法给你提供那种条件。”
卡密尔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如说，连基础训练都撑不下来，你所谓的实战剑术也没有高明到哪里去。”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激将法在第三天就已经没用了。”
叶绿冲她翻了个白眼，又自顾自地在草坪上躺下，“让我先歇歇，再来今天最后一局，实战那种。”
“好吧……如果你真的如此坚持——”
“有破绽！”
叶绿直接一跃而起，用最快的速度闪到卡密尔身后，螺旋形的大剑伴着黑焰出现在摆出架势的手中，正要向前挥去。可卡密尔在大剑成型前就一个侧身避开了对方挥剑的方向，趁这个空隙拿起法杖和一旁闲置的钝剑。
使用大剑本就要从一开始连续不断地压制敌手，叶绿在应对左右手都持有武器的祭司时，在灵活性上已经输了一大截。卡密尔会在不断挥剑进攻后，找准对方试图反击的片刻，用法杖幻化的晶石长剑补上又快又狠的一记。只是她的动作比起依赖直觉和实战经验的流浪战士来说还是稍显教条，进攻猛然被大剑的招架打断，叶绿靠一个翻滚躲过钝剑的突刺，卡密尔立马换上另一只手中的法杖，半透明的晶石长剑往地上用力劈砍——
利剑破空挥下，叶绿却直接撞入了对方的眼睛。
灰蓝双眸中盛满毫不掩饰的杀意，如梦般宁静的月亮在这一瞬间露出了那灰败丑陋的暗面。
似曾相识的杀气让叶绿下意识往反方向闪去，剑尖也在离她手臂旧伤只剩一个指节距离的地方刹住了车。
叶绿抬头看向身前持剑的人——与平日里冷淡的温和完全不同，卡密尔一副大梦初醒的错愕样子，眼中还透着没有完全褪去的疯狂。
“抱歉，”卡密尔迅速回过神来，指着她的长剑恢复成原本的法杖，“我没收住手。”
“……没事，”叶绿的语气有些僵硬，“身手不错。你比我想象中更厉害，看来我找你当陪练算是找对了。”
“我说了这种实战不适合日常训练。我可能真的会伤着你。”
卡密尔凑上前，有些颤抖地拉住她的手。只是比起安抚差点被刺伤的叶绿，她的动作反倒像是在为自己寻求慰藉。
“那又怎样？”叶绿沉默许久后才冷冷开口，“你现在不想伤我，难道那家伙之后就会对我手下留情？”
“……那不一样。”
“有本事就真拿出要取我小命的气势来！这样畏畏缩缩的算什么！”
叶绿突然冲她大吼起来，却又很快瘪了下去。
“……我今天有点累，”她啧了一声，口气依然有些生硬，“咱们回去吧，我想早点休息。”
“我今天……就不跟你一起回宅子了。”
卡密尔收好训练用的钝剑和法杖，自顾自地往神庙方向走去，“你也可以独自复习一下今天的训练。明天就直接在这儿见吧。”
叶绿望着对方离开的身影，重重叹了口气。她往前走了几步，在能够看见海面的悬崖边缘盘腿坐下。
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剑，她也许还能继续尝试欺骗自己，让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那已经几近赤裸的真相。
一个从见面开始就在追杀自己的人，一个注定要与自己拼个你死我活的人，居然从一开始就来到了自己身旁，像个没事人似地度过每一天。还面不改色地接受了自己的爱意，甚至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心意相通”？
叶绿捡了块石头，用力往悬崖下扔去。她呼吸粗重，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成拳。她心中的怒火依然在蠢蠢欲动，怂恿她现在就追上还未走远的祭司，冲对方发泄出所有的愤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欺骗自己，是不是觉得把自己当猴耍很好玩。
可对卡密尔大吼说她是个满口谎言的混账东西，自己永远不会原谅她之后呢？
冲对方发一通脾气，将自己所爱之人贬得一无是处之后呢？
直接杀了她泄愤？那就是正中了那棵所谓圣木的下怀——背叛自己所信仰的女神，成为金枝更加强壮的宿主，直到被下一人杀死并取而代之。
拼死逃出圣地？那只是更加逼迫卡密尔将已经知晓圣地秘密的自己碎尸万段——那人绝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做出对圣地不利的事。
更何况，如果那人真的这么做了，她也将不再配让叶绿为之倾心。
叶绿用力往身后的草地倒下，那双悲伤的灰蓝眼睛浮现在她的脑中——自己从一开始只是想看它们充满平静的幸福样子，她不过想让自己倾心的人更加自由、更加快乐。
她不愿意去恨，因为那是在否认自己的心意。她也不应去爱，因为那只会让两人的结局更加悲惨。
叶绿当时曾经信誓旦旦说出的话语，说自己会赢，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卡密尔。这番话在对方看来，是否宛如死亡女神的低语？
祭司曾向她呢喃爱意，说女神庇护下的人们心意相通，群星与满月也会献上祝福。可在那失心的满月女神的注视下，她们的悲剧是否早已被刻在星空之中？
难道她们的存在就注定为彼此带来苦难吗？
从头到尾，她们都被那该死的金枝玩弄于股掌之间。
叶绿害怕真相，也害怕面对那即将到来的没有答案的死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