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旅行者打扮的少女与同伴们表情复杂地看着吧台内讲完故事的酒保，那家伙还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一边拿起一旁的果子酒喝了一大口。
“首先，谢谢你花了这么长时间给我们讲故事，”她打开钱包，将一枚帝国银币扔进小费罐，“虽然它听起来实在是有点扯。如果你只是为了多要点小费，可以把我们的饮料调大杯一点。”
她们面前的酒保笑着道了谢，豪爽地举起酒杯与她碰了碰。
“我很享受这个故事，但有些历史错误真的很让人出戏，”另一位姑娘一本正经地道，“至少柠檬是在万神时期后才开始这片地区栽种起来。”
“你怎么知道没有一些特例呢？”酒保神神秘秘地冲她们挤了挤眼睛，“别小看了女神的力量。”
“柠檬什么的不过是小事。”
第一位少女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黑褐色酒液，并冲吧台里的人晃了晃杯子，示意自己想再来一杯。
“在初始者将万神与人界分离后，人的时代真正到来，满月女神的伴侣‘林中之王’也随之离开了圣林，大家都知道。我可没听说过‘林中之王’还能有所谓代理。”
旁边只顾着吸溜饮料的一人也默默点头，表示赞成这个说法。
“那你现在就听过了，”酒保接过杯子，开始为那姑娘准备第二杯饮料，“外面怎么讲那是她们的事。”
“不过我更希望那两人是虚构出的人物……”
坐在最边上一位有些害羞的女孩怯生生地开口，“她们明明如此相爱，最后却只能以那种方式了结夙愿……”
“她们的结局的确令人唏嘘，”第二位少女叹了口气，“但我想这是万神时期故事的特点——注定的悲剧，人与命运的冲突，浪漫的英雄主义……”
“说到这个，”酒保瞄了眼大堂中的时钟，“如果你们还想在路边占个看万灵游行的好位置，最好现在就往山上走。”
“该死！我差点忘了！”
“需要打包吗？”酒保笑嘻嘻地将饮料装入一个微小木桶，递给手忙脚乱收拾起随身物品的人。
“谢谢！她们的账一起记在我房间就行！晚上见！”
有三瓣毛绒耳朵的头发的酒保看着姑娘们风风火火冲出大门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栗色长发的人在门口与她们擦肩而过，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你又在跟客人讲那时候的事了？”
她坐到吧台前，皱眉看着面前的人，却被对方一把拉近，在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有什么关系，反正重演的历史除了经历者，普通人听过就忘了。”
“特别是故事的主人公互相残杀又相拥而死的那一部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菈妮没有在决斗发生前回到圣林，我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才是精髓所在，客人们可喜欢这个结局了！你知道别人管我之前讲的叫——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机械降神。”卡密尔叹了口气，接过叶绿递来的鸡尾酒，抿了一口。
“对对对！就是这个！还说什么‘这种套路在几百年前就没人用了’，”我越说越激动起来，“她们有没有想过，神在当年真的会自说自话地出现、随便弄出些大事打发时间、再自说自话地离开？”
“我想不会有人考虑这个。”
“呃啊，我好伤心。。”
我捂住胸口，装出被刺中心脏的样子。
“不过你刚才说，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她转身给自己加了些酒，身体前倾倚在吧台上，坏笑着凑近卡密尔，“那我倒要听听，你会怎样给这个故事收尾。”
“我会直接砍掉那棵所谓的‘圣木’，把那些寄生的枝条从树干上连根拔起，扔下悬崖，”一颗魔法流弹精确地击中柜台上的插瓶鲜花，一朵玫瑰的花头被直接打落，掉在桌上，“我也早该那么做的。和蕾娜的琥珀卵一样，那人留下的东西只会带来灾难。”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讨厌那位红发的林中之王，但这事已经过去太久了。那些枝条可是祝福的象征。”
我只是从瓶中挑出那朵倒霉的无头玫瑰，扔进垃圾桶，“不过其她人真的会允许你毁掉圣木吗？而且当时你跟那东西捆得太紧了。如果真的拔除金枝，你也会很痛苦的。”
“我不在乎。进去的时候有了觉悟，长痛不如短痛。出来以后也没有人敢质疑我的决定。”
“是残忍的祭司大人！”
我吻住面前的人。一吻结束，卡密尔也无奈地笑了起来：“所以说你的故事还需要改进。”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不错。至少我们在仪式的最后永远再不会分开了。”
“连死亡都不会将我们分离，”卡密尔冲她露出柔和的微笑，“就像现在一样？”
“没错。”
我拉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就像现在一样。”
“就像现在一样。”
我握住鳄鱼润滑的爪子，体验着相同又不相似的触感。
从石门出来以后我们的感情就像是仪式还没散场一样，或许是本来就该这样。
卡密尔因为这次成功的历史复现，摸到了第二级的门槛，得到了她老师的推荐，板上钉钉的长老候选。
至于我，我相信也能摸到门槛，但我没那个资质，属于是脑子大概懂了，手不懂。
后来因为森林之王，我们得到了主管这方面的长老，莫雷森的邀请，一同共进晚餐。莫雷森通常是乐意我们发挥改编不是乱编精神的神殿长老。
接受邀请时，我们以为会在森林河区的一个小餐馆相遇，结果他们竟然邀请我去神殿。
去神殿的路上经过了五水桥，五条支流汇聚的大森林景点之一，旅者成群。但我们没做停留，直奔神殿所在的丘陵区。
神殿是神殿自己的牢房，神殿的长老是神殿的囚犯，领着我们进去的卫兵用不同的锁打开一道道紧锁的门，又在我们身后锁上它们。
我知道这不太礼貌，但我笑了，这大概是我一生最接近神殿的时刻，我们像当年大鼠王内战战败后将要被放逐的失败者。
